泡沫剪影（五）

【6】
第二天，32%，李灿没有来。
第三天，20%，陆夕从医院回到了学校。
他近几天总是能看到朋友圈里刷到聚会的消息，毕竟临近了毕业季，连带着陆夕他们班也开始组织班级聚会，带着欢庆和不舍的情绪把全班同学一并拉上凑了个饭局。陆夕的指尖停在班长的朋友圈上，上面写着：“成型一班，大学四年，多谢指教！”底下的配图是一群人举着杯撞到一起，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不尽相同，有哭的，有笑的，有醉的，有闹的，杯里的雪花泡沫飞溅出来，像是浪潮冲刷着礁石。
在场的人的确都是成型一班的，只不过没有陆夕，他很自然而然地被“遗忘”了，甚至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班凭空地少了一个人。没有陆夕的毕业晚会也照样热闹非凡。
他往上翻动朋友圈，又刷出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这次是部长的：“学生会干部全员到齐，今晚不醉不休！谁先倒谁孙子！”较为昏暗的环境里，有彩灯打在他们的脸上，桌面上放着成扎的啤酒和麦克风，显然是在一家KTV包厢里，大家看着镜头做着鬼脸，丑得不忍直视。
拍摄的日期是昨天晚上，可能是因为喝到断片儿，到第二天早上才把这条朋友圈发出来。他看着每一个人的朋友圈，默不作声，每个人都在以他们的方式宣泄着情绪，把眼泪与不舍藏进酒里一饮而尽，把欢乐与解脱释放在胡闹里肆无忌惮，他们的身上，热闹非凡。
他在寝室再度和李灿遇见了，看到李灿露出了和王臣程筹蹊他们一样迷惑陌生的神情，陆夕觉得自己心中一阵发酸，像是漏了气的气球，有什么重要的地方从体内一个个的漏洞里流失走了。
 
“还记得我吗？”陆夕试探着问道，并耐心地等待着回答。
陆夕从未见过李灿的脸上会有如此复杂的表情，他的脸上涌现出疑惑、惊讶、茫然、懊恼、丧气等情绪，他的嘴张在那里，嘴唇抿了又抿，眼睛里尽是不解的神色，是对眼前的人的不解，也是对自己的不解。
他的喉咙里偶尔传上来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可始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也拼不出一个正确的名字。
李灿焦急地抓着头发，手中扯下一绺又一绺的发丝，他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里面传来空空的回响，像是在锤问自己的记忆。
我的脑袋里空空如也，像个空箱子，打开了，也看不见宝物。
有一个名字，藏在心里，到了嘴里却说不出来，搜遍脑海都没有那个名字的备份。
不解，如果真的是那样重要的人，你又怎么会忘记了他呢？
你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吐槽，一起打架，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共同度过的岁月，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忘记呢？
怎么会忘得了？是谁开的玩笑吗？
 
【7】
高考持续了三天，陆夕就抱着透明化的状态生活了三天。
他甚至都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生活过来的，与其说是生活，更不如改个词叫“生存”。
这三天里，他一度被看作是透明的存在，他现在的状态属于“实体的空气”，除了添加不便利之外别无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