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山海隔(17)
六年在齐,他伪装得温和怯懦,白日与所有人笑脸相迎,实则每时每刻如鲠在喉。他遇见十岁的沈巍,一开始虽为意料之外的变数,久而久之,与沈巍相处的时光却成为他难得喘息的空当。他不必在沈巍面前遮掩本性,沈巍也在他目光之下,一步步长成如今的模样。他在齐时深恨这无形的牢笼,等到归去,又常常迷惑,自己真的厌恶那儿的时光吗?在自己的家国他无比自由,骑马,跳舞,与父兄共饮,哈哈大笑。可他偶尔会想要提笔写字,他这时的字金戈铁马,锐不可当。他带着满腔豪气,却望见火红的落日在目力尽头,野风逐浪。他茫然地想,我不必再那样温吞地写字,那个曾站在我身边的少年呢?
这时他再看这无垠的草原,仿佛在注视异乡。
“你有一个好名字,沈巍,”拓跋云澜说,他的眉目奇异地柔和下来,“这世间山海相连,巍巍高山连绵不绝,正如人生负重前行,永无停歇之日。你既生做将军之子,肩上本就有无边重量。所幸你生性坚韧,才智过人,从小便有盛名,如今更为国征战,做社稷栋梁。”
沈巍的神情微微恍然。他想起与突厥小王子初识,他莫名心悦对方,整日缠他不放。对方甩他不掉,便请他去院中一坐。小王子一开始就在他面前暴露了嚣张本性,这时也不作假,微微一笑唤他:“沈巍?”
他心中一荡,应道:“是。”
“你爹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他看来兴致勃勃。沈巍见他主动问,欣喜已极,答:“巍巍高山,镇守一方而不言。家父望我如山。”
“做山苦啊,”小王子眼中都是笑意,“整日风吹日晒,肩负一方安宁,犹自缄默不语。你可以吗?”
他当时被这人的笑迷花了眼,心想他说什么我都不要辜负,便正襟危坐,答道:“当尽全力。”
沈巍回过神来,带了分凄楚地苦笑:“这是我可以了?”
拓跋云澜血流得多了,手脚也虚软下去。他笑道:“可以。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