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贾正]天色将晚.上(3)
我回去了之后日以继夜地想着朱正廷,先前我以为是不是中国戏曲的美害了我,我又跟着范丞丞去听了几场,我确信那只是我和朱正廷的共鸣。
范丞丞得知后几近狂喜的对我说,你也被害的好惨。而后范丞丞高频率地约我吃饭,去看看朱正廷的戏,给我讲讲中国戏曲的艺术,其实也就是讲讲朱正廷,我们这段时间吃饭的次数甚至超过了以前的总和。我刚来国,和范家有段好关系只是好事不是坏事,不管范丞丞是真心找我谈艺术还是有其它什么企图,我都欣然答应。他范小爷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也犯不着找我这庶出次子讨些什么。
我当然想这样想,但我骗不了自己。我对朱正廷的爱一点点泛滥,天知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爱,十五岁的小孩不想这么快承认自己的爱,爱是很低很低的位置。我忘记了,是朱正廷先对我施以爱意,而深陷于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我怎么了。我试图从和范丞丞的讨论中得出,得出的结果让我甜蜜而绝望,我爱了。
那段时间我从范丞丞嘴里疯狂补习了朱正廷的前二十年。朱正廷老家安徽,随着那里的徽班子南下来沪,他的班子叫乐华,他是班主。他十八岁的时候一曲游园惊梦唱断了上海的肠,唱进了上海的梦,上海梨园给他个人间仙子的雅称。
那天走的时候范丞丞邀我去他世叔杜老的六十大宴,黄家和杜家的关系不咸不淡,我本想接个理由推掉,范丞丞特意叮嘱我,朱正廷会来。
我把自己抹的和范丞丞那样油头粉面,我把头发梳得油亮,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我看着镜子里的脸,我的眉毛和眼睛如我的头发那样乌亮,我还年轻,我才十五,我想,我干嘛瞻前顾后活得像个老头一样。
傍晚的时候我到了杜家,我先去拜访杜老,杜老拍拍我的肩膀,黄二,我和你爸爸可是老同学,上次见你才这么高。在海外求学那么多年不容易吧,听说你还搞了个洋文名字,叫贾斯汀是吧……
我恰到好处地递上一个孩子的笑——我保证绝不是因为听到那个蹩脚的英文发音而发笑的,杜爷爷,祝您寿比南山。
正说着的时候我看到了朱正廷,他在人群之中笑着,范丞丞在他身边,我赶忙结束了寒暄走上去,拍了拍范丞丞的肩。范丞丞见了我很机灵地向着朱正廷介绍道,这是Justin,黄家二少,也很喜欢你的戏的。
太突然了,当我意识到我还完全没有准备好时我发现我还在盯着朱正廷看,我赶忙撤回我的目光,我有点紧张,甚至想藏到范丞丞身后,我头发整齐吗牙齿洁净吗。朱正廷倒是落落大方地冲我笑着点点头,谢谢小二爷。我也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朱正廷见尽了礼数,又和其他人聊去了——这宴会上有的是人想和他聊天。
我仔细打量朱正廷,这是我第一次见台下的朱正廷,他穿一身藏青色的西装,袖口有很时装的皮革装饰,范丞丞跟我说过他很喜欢来自法兰西英格兰的这些时装设计,肯花大价钱请洋人裁缝做衣服。他脱了戏装后总显得有些单薄,脖颈,袖腕,脚踝都细细地。他一笑,整个人都是软的,散的不行,非要靠在什么东西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