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贾正]天色将晚.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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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牢里熬了几日,醒来的时候我正在被牵拉着往前走,我的腿几乎动不了,因此磕碰地面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我被拖出了那个黑咕隆咚的大牢,天已经黑了。耳鸣的声音铺天盖地,拖着我的人不断在讲什么,我听不清,我只能听见风声。他们说的是中午还是日文?我好想对他们说,外面好冷啊,你们能走慢点吗。
上海的冬天又干又冷,像是上海常年发白的天空。我回忆起以前在英格兰,那里冬天会下雨,冬天的雨水在上海会结厚厚的冰吧。往年的上海为什么没有这么冷呢,我在脑子里面回忆,我的脑浆好像也被冻住了,大概往年都是些红泥小火炉吧,我想。并没有走多远,我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被关在木头做的笼子里,拖我过来的那两个兵对我还算不错,将我关在了一个单独的隔间,上了锁就走了。
好冷啊……我有点想念那个阴冷潮湿的监狱了,风将我的皮肤吹的没有知觉,我闭上眼睛想睡个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缩到木牢最右边的角落里,想借那根最粗的木头挡一挡风。我突然想起以前念书时老师教过寒冷的时候千万不能睡,睡着了就很难醒过来了。我一个冷战惊醒,睁开眼,看见蔡徐坤站在木牢外面。
他看着也不是很好,额头上还扎着绷带,穿着身皱皱巴巴的军装,但还是把所有纽扣都扣到了最后一粒,总之比我这个阶下之囚体面的多了。我看着他有点想笑,风水轮流转,我曾经也是这样看着那个在巷口倒在水洼中的他。
蔡徐坤先开口道,你醒了。我随意朝他笑了笑表示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蔡徐坤好像在思索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说一样,半晌,他斟酌着开口,组织上…知道你的立场,可是…出于更长久的战略考虑……
我冲他摇摇头,他憋了这么久想出来的话跟我预料的半个字不差。他看我无心去听,挫败地将头深深垂下,说,对不起。
又是一阵沉默。
我看着蔡徐坤的尴尬有点想笑,好像并不是我坐在这个牢笼里,而是他一样。
这个监狱是死刑犯最后的处所了,所有来这里的犯人三天之内都会被送到北边的林场,处刑。蔡徐坤又缓缓道,他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突然抬起头来,举了一下手中的袋子,说,你想不想吃东西。
我几乎要放声大笑了。
他也突然反应过来不合适,又对我说,对不起。
我说,我不饿。
蔡徐坤有点自暴自弃了一样,他自顾自地坐在了我的牢笼的门口,一边把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说那你不吃我吃了,我去了很多地方才搞到这一点点牛肉。饭菜的味道随着东风打在我脸上,可我并不饿,甚至还有一点反胃。
蔡徐坤在旁边吃着,我坐在那个角落里发呆。夜越来越深,夜里好冷啊,我好担心我会不会在今天晚上冻死。夜风转换了方向,原先那根大木头挡不住冷风了,我不想挪动,随便风带走我身上的每一点体温。
我感到一阵委屈,没由来的。我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大概都还能自称小孩吧。我突然说道,我想吃朱正廷煮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