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 古风短篇一发完(5)

终于，他说，“下月初八，我要成婚。”
铁匠拿着钳子的手，微微一颤。他背过身，暗自庆幸手中的东西打完了才听见这句话，不然，这东西......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回木桌旁，道，“与哪家的姑娘。”
“贾家。清和楼的千金。” 沈二公子语气低沉。
“哦，听说过。贾家千金会弹古琴，还会作诗。” 忽觉自己的形容不准确，铁匠又加了一句，“很好。”
“可我......” 沈二公子，“这都是两家安排的，我们二人都不...”
“她很好。” 铁匠重复。仿佛他由此刻开始，只懂这一句话。“她很好。”
沈二公子忽然觉得胸口酸胀，来得毫无缘由，就好比初识的那场无名业火，让他愤懑。他皱起眉，提高了声调，“你不在乎？”
“我？我应该在乎么？” 铁匠也显得很困惑，“你说，我应该在乎些什么呢。”
沈二公子干瞪着双眼，说不出一个字。是啊，他应该在乎什么呢？他又为何要日日往这又破又小的铁铺跑？分明是毫无意义。
他还没想明白。又或者，他很想明白，但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刷地站起，口中道，“告辞。” 便离开了这铁铺。
看着小少爷离开的背影，铁匠喉咙也有些发涩。
天气太热了吧。他想，该下下火了。
本月初八，是个吉利的日子。沈家贾家张灯结彩，准备迎接二位新人。沈父沈母对自己的策略非常满意，催促自己的儿子快快前往贾府，莫要误了吉时。
沈二公子身着大红婚袍，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潇洒风流，让府中的小丫头个个看直了眼。出府前，他最后望了一次铁铺的方向，咬着牙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今日难得城中有喜事。沈家贾家联姻，一双璧人让多少姑娘家从此心碎，又让多少年轻公子就此梦醒。锣鼓鞭炮此起彼伏，让沿街商铺个个门扉大敞，想讨个好彩头。只有铁怪人的铺子门扉紧锁，悄无声息，仿佛从不开门迎客。
这怪事足够镇上议论一阵子的了，但此时铁匠只想窝在屋子里，发呆喝茶。他也想过要不要送点礼过去，但这样的事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他虽不怕别人嚼舌根子，却担心沈二公子怪罪，最终还是没送出去。
桌子上的小盒子里，是一对镯子。铁的。他亲手打的。一共打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满意。
上面的花纹是他现学的，刻得不好，但粗略看过去还算精细。一个粗的，一个细的，沈二公子和贾姑娘，一人一个。盒子是在西巷陈寡妇店里买的，问他为何要这么小的盒子，他也说不出。又听这寡妇描绘涌入沈贾两府的礼品，珍珠翡翠，应有尽有，皆是作法精妙，巧夺天工，他便不好意思将这对铁镯子送出去了。
就像他自己讲的，沉甸甸的一坨，有什么好看的呢。
因为沈贾大婚，城中喧闹了一天一夜。这种兴奋持续了月余，直到一年后，沈家的孙儿出生，这城中才又热闹起来。无人不在谈论那小儿的天真可爱，来铁匠铺子打东西的人，也会稍稍谈论两句。
铁匠听着，微微点头，之后便认真打起铁来，再听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