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衫浮梦（文/风烦叶乱）(6)

西轩上阁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身影，那位王爷的身影也赫然在列。此时阁中正有一出尘倩影端坐、缥缈的琴声正从灵动的指间倾泻而出。望着阁中倩影、在座众宾却都无意惊扰这悠悠弦声，只见其褰绣帷而正坐、泛清瑟以悦欣，方才还私语不断的厅堂、此刻仅余渺渺茶香和着琴声弥漫，一曲终了、此间静谧维持了瞬息、然后庭院里便满是不绝于耳的应和高彩。
满庭喧哗了好一会儿，今天这场会宴的主人才真正现了身。天下第二贵的当家亲自出来执礼，这已经说明了其份量之重、自然也无需其他客套场面，只见这位王爷并不如何作势，上前一步朗声道，“今日到场的诸位才俊想必也已经听说了，不错，我确实想结缘一位贤婿，不过你们中哪位有缘我说了不算，还是看看诸位情意吧。”
一语毕，随即便是一场至奢至雅的攀比，但凡出手尽是稀珍异宝、奇绝瑰丽，亦不少才子文豪争献墨宝佳作，每现一样都会引得一阵惊叹。而不知何时，人群中已不见了那袭青衫，而在隔了纷扰的一处侧院里、却多了道信步闲游的身影。
这边众人的热情尚未冷却半分，但不得不说、即使有许些珍奇连王爷也颇加称赞、却仍然未动佳人心。眼看着这场招婿似乎只得无果而终，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衣公子缓缓踱上了前台。周围似乎安静了些，台上侧倚着的王爷也双目微凝、悄悄正了正身，似要仔细打量一番。只见那公子微微作揖、双手抹开一幅画卷、自信道：“前些日子那场诗会，有幸遇见位‘女先生’，当时没来得及问清名姓，所以特来此地寻游一番，不知可否寻对了佳人？”
附近的人定睛细望——那纸上哪是什么“女先生”，分明是位尘世难觅的玉真淑丽。侍女小心地把画送上了轩阁，阁上倩影站起身来、静静品味了好一会儿，虽仍不言语，可底下的议论声却渐渐热闹了起来——
“早就听说赵府赵公子堪称当下才艺一绝，看这情况，佳人该是心有所属了吧？”“论家世学识、也许真的再没有比他合适的了，连这次会试人家也是差点夺了会元名头的……”
倩影还是不动声色，仿佛有些犹豫不决，那位赵公子见状、自负一笑，接着高吟：“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一诗作罢，旁人皆已看透倩影意动，于是各自打消了多余的念头，只暗叹可惜、等着给那赵公子送上庆祝和赞誉……
在此之前、约莫一盏温茶还未凉时，那位寒门才子独自寻得了一处幽处，此地亦有酒有茶、风景甚佳，院间小亭中陈着一张旧琴，唯一略显出奇的、是这琴素朴得有些不像王爷府上之物。小酌两三杯，过眼风光葱郁、身边却少了伊人相伴，看似无限好景竟悉数泛了枯黄。隔墙那边不时仍有阵阵哗然传来、愈发扰得人心烦意乱。处于这种境地时，清冽的弦声总会成为一种寄寓——他并无更多言语，奏起弦歌亦不是为了附和谁，其实那不过是常常回响于幽谷中的熟悉曲调，而那一袭青衫却在琴声中尽显风流……
天色渐暮，阁中那倩影终于翩翩而下，台上的白衣公子淡然一笑、正欲向前相迎、却忽然僵住了步伐——原来人家并未登台相见，而是沿着一条曲径一路寻了过去。众人自然不解、赶忙随之其后，既想一睹芳容、又对佳人如此行径好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