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衫浮梦(文/风烦叶乱)(4)
“你……”,这呼唤忽地出现、却仿若一人发声,然后又被微微窜起的烛苗晃灭了勇气。几息过后、复归无语。
“我们……”,蓄谋已久的试探还未泛起波澜、可又惹得两面红晕藏在了云雾般半掩着的绣帐后面、既不敢正眼赏着、便只好偷眼望着,又是无声。
麝熏微度、蜡照半笼,帐里气氛并未随夜的过逝有丝毫冷却、反倒被渐黯的烛光蕴得更加迷离。往日有多少心有灵犀,这时就有多少犹豫徘徊,可无论怎么说,情根已深则爱意难藏——当又一朵灯花绽落时,他终于迎向了对面的倩影,随着伊人欲拒还迎、一室春意也终究释然……
此夜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终化作数度金风适逢玉露。去了华饰云裳、留下的只余娇秀本色,青丝于指尖划落、淌过寸寸香肌、最后同月华一同倾泻至窗前。可怜婵娟也是怕羞的,于是唤来半霞微云作薄纱、不舍得去与那玉容争个高下。芙蓉涓涓、芳颜醺醺、落红隐隐、莺啼阵阵,玉容掩映着淡淡苦楚,星眸流转出滴滴晶莹,但伴着巫山云雨几回翻覆,这缕忧苦也散得一干二净、安然浸享于鱼水合欢之中……
“我心悦你……”
“我知道,我也心悦你。”
“我……”,满腹经纶的他、此时仿佛又变成了那时旧院里懵懂的顽童,面对心上人竟吐不出半句山盟海誓。好在她心里明白这情意之真、也不甚在意那些富丽堂皇的许诺,此夜于是再无多余言语。月下喓喓虫鸣已静、佳人轻展藕臂、一方软玉倾入那人怀中,檀口微启、兰芳交合,一夜风雨就在这温泽的一吻中歇尽散去。
春宵苦短、长夜终央,远自扶桑而来的朵朵舒光醒了昨宵欢娱。床边伊人青丝半绾,一抹倩影沐浴在朝晖里、慵醉得近乎让人不舍得惊扰。残烛的泪伤了一地,而一幢似烟红帐、一袭如火嫁衣、在一夜娇艳落尽后却又仅余清寡四壁、寒牖两扇。
洞房渐冷、花烛隐灭、佳人欲续却顾影而生怜——环顾四视,在他心里有着什么萌动了起来,也许是一位儒者那放不下黎民苍生的宏愿、也许不过是一位丈夫不舍得伊人清苦的心情。总之,在这春宵初度的晨间,他终于还是定了心思——去取得功名、去践行那个天下读书人共同的追求。一介寒白衫,念转凌霄权,而与世人有些不同的是、功名一事于他来说,非为利禄、非为权势,只为本心、只为红颜。
……
自迁居谷中已过两载有余,这日清晨,谷中悠悠泛起了那曲风月、带着几分依恋、荡开层层烟雨,遥遥传到了那个负箧踽踽的书生身边。弦声已远、伊人耳畔却还萦绕着依别的话语:
“三载题得金榜归,再游芳丛与伊同。”
她知晓他的深情,只抑住双目氤氲、轻声和着弦歌呢喃道:
“君此去,无他求,惟愿无恙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