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衫浮梦（文/风烦叶乱）(7)

缘径觅之，终于有人注意到不远处传来了一段隐隐约约的弦歌。再过一会儿、那处幽静也被纷沓而至的脚步闯得支离破碎，循声望去、一位身着青衫的风流才子正轻抚七弦、全然不在意四周的混乱。他指法一合，周遭忽然浮起一场风月、转瞬平息了席间纷扰，一时只留他一人一琴如坐云端、悠然歌起：
兰亭袅袅入凡尘，行书以鉴当琼月。锋毫冽冽题宫阙，白绢为约伊人决。
清弦终难见蛾眉，轻舞流袖影翩跹。尘中千叹何人语？一梦惊世长安仙。
……
曲终歌尽，议论乍起，“先前是谁说非赵公子不能得芳心？不过是有缘者未至罢了！”“谁敢称和王爷家门当户对？还是要才学上见高低啊。”“说起来那赵公子也未得榜首，这位兄台可是凭着满腹经纶夺的会元，现在才称得上是‘金玉良缘’啊！”
刚刚还志得意满的白衣公子、此刻听闻周边诸多评议，早忍不住失了风度，先前的春风满面也已成了阴云密布。而无奈的是，令这位俊朗才子无地自容的，正是是人群前簇拥着的那对儿“金玉良缘”。
“方才……听公子弦歌良久，怎么好像从未听说有这佳音？不知能否解答一二？”佳人似还沉浸在方才的风月之中，此刻甚是小心地探问了一句。
他也不刻意炫耀，仅不卑不亢地应对道，“此曲不过是下里巴人自得其乐罢，信手乱捻，难登雅堂。若强论曲名、故园有人称之为《风月愿》，便作其名了。”
佳人明眸一闪，有些踌躇地追问：“敢问那故人可是位姑娘？”“是。”
“那这曲子是给她作的吗？”他不再言语，望着对面佳人黯淡了的眸子、只轻轻点头表示承认。
言已至此，佳人也再无希冀，这场盛宴自然随之悄然而终。笙歌既没、热闹散去，望着那飘逸的青衫身影恬然信步，不知何时又跟随在了身后的令狐楚却暗暗感叹：“‘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李兄用情更胜古人，我实在不及十之二三耳。”
可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一宴后，京中还是盛传起了王爷家千金终芳心得归、而有个寒门小生怕是要平步青云……虽传闻盛行，但他来考取功名、不过是为了不负那谷中红颜、若顺从于此岂非本末倒置？至于功名、在这位未经官场怪状的寒门才子看来、玉陛之下自然是才情见真章，何来门第家世之差？当然，他虽因才负傲、却并非不通俗务，囿于这般传闻、直言回拒的话那是既得罪了王爷、又损了佳人名声，于是在好友令狐楚的“帮助”下，他在京城中的名声也变了风向——这风流才子竟开始流连风月、醉卧酒阑，览大块即一醉、望详妍而赋千，一时间市坊酒家无不知这位“风月谪仙”，有诗载之：
长安酒家夜无眠，靡靡忽偃弦歌间。一曲惊起群芳羡，原是逍遥风月仙。
夜夜笙歌、风流不羁，又常与浪荡出名的令狐楚同游，以如此风评而闻名的他自然再难与王爷千金相配，那些流言蜚语随之不消而散，这京城的繁华缤纷也终归化作一场浮生欢娱、梦幻泡影，只是这虚缈的幻梦中，唯有那传之清远的弦歌、或随明月寄往那幽幽燕谷、寄至伊人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