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衫浮梦（文/风烦叶乱）(3)

城北，一曲碎溪环山而过，岸势参差、山的两陂围出了一方浅谷，或是由于此处无樵无牧、便使得谷中一切都几近自然，也使这方浅谷颇显得遗世幽静。如今谷中虽多了些许人迹、却更衬得一片生机葳蕤——一间草庐、一方幽谷、一对璧人，又时有弦声传漾、墨香弥散，若外人误入、则定叹此处不似凡间。
“你听这曲子！可还入耳？”他邀功似的朝伊人唤道，虽失了翩翩风度、却带着只在她面前才流露出的孩童般的动情。伴谷中风吟、林间叶鸣，那微微弦动仿佛羡得天地来和，宫渐羽随、清商承宕，曲调未及半、已催得这静谷盈满了无边风月，而这场风月里又好似有位公子正弄弦泛瑟、有位佳人正轻舞蹁跹……
“堪堪入耳罢了，傻笑什么？”面对身边的脉脉笑颜，她只一偏头、故作不情愿地哼着，但悄悄溜开的翠翘还是暴露了其难语的娇羞。
“是吗？这曲子果真俗鄙，算了，以后再不提它了就是了。”身旁那人似乎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失望地叹道。
“你……”她急忙转过头，正欲反驳、却忽地望见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顿时心头明了，于是又暗暗咽下后言、匆忙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他看得出她的慌忙，当下也不说破、反而柔声反问，“曲本无名，今日闻之，意下如何？”
“闻其曲调、似有风月一袭，再论意境、则感寄情之愿，不如名其‘风月愿’可好？”
对面无复言，只是潇洒端坐、再次抚弄起那七弦来。琴声悠扬而转，一抹清影也舞起霓裳、渐渐隐没于了那场风月之中……
新绿上林梢、山岳升朝霞，举杯邀月、折花笑答，春秋流转间却已暗度韶华，一切如谷中清风般自然、却又流露出岭上孤芳般惊艳。那时候，琴棋书画、身边有她、这便是最美好的生活。世人皆知寒窗之苦，而他在城外那个幽静山谷中与她共度的几岁寒窗、却更似一场红袖添香的南柯。

一梦金风逢玉露，又为功名浮世沐
时间如巷间弥漫的酒香般酝酿得愈发醇厚，而小城中不知何时起少了对儿青梅竹马、却多了段连理初枝。城里的人们说起这段姻缘，都道正是门当户对、又好两心相悦，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既然有缘有份、那所谓天造地设也不过如此了。
还记得二人成亲那日，小城好似过节般喧嚣，但凡有点儿余闲的便都来看个热闹——“咱们这小地方能出了这对儿璧人，怕不是百年得福？”、“等李大才子得了美人、再考了功名，那可就真的要封妻荫子喽”，诸如此类的喝彩此起彼伏，两位主角也迎着一路庆贺登进了厅堂。
正堂装饰得并不如何红火，倒是与主人家淡雅的性子颇为相合。至于拜堂成亲这件事儿，自古便是既要姻缘、又少不得礼数的。繁冗的仪礼压抑着两颗年轻而又躁动的心。一整个白昼、就在两颗心共同的踌躇中磨蹭了过去，那酝酿了十余载的爱意、也在不绝于耳的彩声中溢出缕缕暗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