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衫浮梦(文/风烦叶乱)(2)
一梦寒窗暗香生,闲归丘山辞樊笼
昼夜易兮时序移,小城转眼又历许多相似的年岁,而身居其中的人们却都已是韶华暗换,昔日“神童”今已成了闻名遐迩的俊朗才子,彼时的黄毛丫头如今也正堪“娉娉袅袅十三馀”——出落得婷婷之姿、蕙兰之质,曾经的青涩不羁亦悄然褪去,人们都讶异于一个俗贾之家竟能养得如此灵秀、却无人注意到她何时来得这般涵雅,更没人会把那时嬉闹街角的黄毛丫头与宋家千金相提并论。
其实对于当事的那位姑娘来说,如此变化倒也并无惊奇——不过整日与他共处、耳濡目染罢了,春芳兴即相携同游、夏荫浓而就荷吟诗、秋叶摧始鸣弦奏商、冬霜凝而融墨秉书、在昼以寻风雅作赋、在夜以籍烛光闲读,细呷温酒、笔墨生香,丹青浮百转、琴瑟亦相和,如此经过几番春秋,这对儿羡煞旁人的青梅竹马、才被萦萦书香和悠悠岁月雕琢成了才子佳人的模样。
燕宿雕梁、月度银墙,几回清梦总彷徨,虽正是难得佳梦的时辰,但勤学苦读的李家才子是做不得佳梦的。伴着丝丝烛花绽裂,那淌着半篇笔墨的文章却又被他团而弃之。
“皓首穷经有什么用?盛世一场又与我何干?”他摇头叹道,连掷到一边的笔都衬得有些不合时宜。偏偏这时候,一握柔荑掠三分淡香划过他两眉、又顺着怀襟安落在了那颗浮躁的心上——“古之成大事者,不唯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阿郎方才诵过的、怕是不过浮云罢?”朱唇微阖间、已令他自觉汗颜。烛影莹莹,那玉容正带着轻快的笑意望着他,而他原本躁动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两面交觌、再无言语,取而代之的则是二人默契的笑声,这声音穿过户牗,仿佛也把这夜色搅得明媚了起来、萦绕许久才又没于这一方小小天地中。
闷过笑过,他重拾起笔、沉吟起来,一旁伊人眉目含波、笑眼盈盈,仿佛已经知道他要如何挥洒文思。果不其然,只见笔锋斜来凌厉、横竖作戟,落处却犹比青丝、不动风雨——
“隔街戏台多彩筹,对巷蔽庐无人留。人言利禄世常逐,我道风流久难求。
懒问古今贤明事,聊论衣冠千岁忧。既无余闲卧俗尘,不如归去枕岑丘。”
转瞬间数行墨迹便渗入了石墙,使得原本无华的一面陋壁徒增三分飘逸、也更显得地上那几句腐儒无力而多余。盏熄天晓,那一夜后、北去小城七里外的小山后多了户人家——一人风流俊赏、一人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