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戏弦（7）

那传信过来的京城公子姓林，也不知怎的，时隔三年，竟又起了来看孟鹤堂的心思。
待他车马兼程，到了德云清苑，坐在正桌才发现这戏台上换了位，赶到后院厢房也似是荒了，没有人气儿。
他抓住个跑堂的想问问，人家看到他就黑了脸，道一声“不知”就抽袖忙活去了。
林公子也知道三年前他独自回京恼了清苑众人，可他当时不知情爱，如今悔过也便回来弥补。
无可奈何，只得拜托人请那掌事的一见。
掌事的姓郭单名一个“德”字，平日里爱唱个戏品个茶，约上三五知己登山楼观沧海，闲逸自在。据说少时风貌俱佳，称得上京城名伶。后来年纪渐长似是没了唱戏的心思，跟着至交于老爷沾染了些磕烟袋饮清酒的毛病，也就不再上台，担了这个掌事的职。
林公子被请进房时，郭掌事正与于老爷下棋，两人各据一方，一文一武，倒是把这棋下出点朝堂明争暗斗的气氛来。
郭掌事一着落棋气势汹汹，落盘“嗒”的一声，跟于老爷相视一笑，这才像是想起林公子来，一边等着于老爷落子一边稍稍偏头“何事？”
林公子屈腰拱手：“不知，——孟先生如今何处？”
“你既离开，又回来作甚”
“当日我二人分别，时隔三年，实乃想念，孟先生如我至交好友，今日自来探望”
这其中心思谁都知晓，可安上个知己探望的帽子，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老爷落子无声，盯着棋盘，话却是朝林公子说“既如此，我差人去唤他，公子奔波劳累不如歇下饮些清茶，消消乏”说罢不等人回应便差人收拾二楼的富贵居。
“多谢于老爷，可小生——不知能否告知小生去处”林公子怕那派去传信的仍对他有怨，跑出去遛个圈便回来糊弄他心意传到人不愿来。
郭掌事抬眼看他一眼，慢悠悠的开口“你是不相信我德云清苑的人，还是不信我和于老爷？”
“不敢，不敢”林公子连应两声，“既如此，我等即是”说罢退出门外，转身去了富贵居，席地而待。
这边孟鹤堂无聊至极，正躺在小院里的摇椅上数爬墙藤的叶子，脚边窝着秀秀，摊着几张写废的纸，他嘴里哼唱新学的戏词，手指顺着爬墙藤的方向滑动，正唱得兴起，院外传来敲门声。
他站起身来开门，清苑里跑堂的小伙计睁大双眼盯着他看，又低头踌躇一番方才开了口：“孟先生，他回来了，您——”话还未说完，就被孟鹤堂推了一把“快快快！你先回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到！快！”
孟鹤堂转身朝里屋跑去，小伙计愣了神“先生心里还有他啊，可苦了周弦师”他轻叹一声回了清苑。
孟鹤堂取瓢清水净脸，坐在镜前又重梳发，将额间碎发抹平，甚至取了点以往上台时的胭脂盖了层眼下的暗青，在屋子里奔来跑去选了一月前送他走时所穿的衣服，嘴里不停跟秀秀说话“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秀秀似乎提不起兴趣，耷拉着眼舔舐爪子，任由孟鹤堂发疯似的欢喜充斥整个房间。
孟鹤堂赶到清苑时，额发微湿，他顾不得歇息就随着引路的上了楼，这一步步台阶终于让他意识到不对劲来，照理说应该在后院厢房等他，不该是二楼给客人提供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