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戏弦（6）

几月须臾，周九良离乡不远，便选了七月初返家。
孟鹤堂将自己几个装钱财的什锦盒子全塞到周九良的包裹里，发现打包不上后斟酌一番选了几张银票，从衣柜里挑出些各色的大褂一股脑的团成一球，又递给他两张信纸一封信笺。
“若高中了，捎封信来。”孟鹤堂将信纸折的工整塞进了包裹。
周九良不自在的小声回“我只是去参加秋
闱”
“若中了举人那不得继续考吗”孟鹤堂
拍拍周九良的肩膀，“你向来聪颖，又肯下功夫，一定能中的”
真正的告别是在第二日一早，秋老虎威减，热
气蒸腾。
周九良瞧见他家先生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来，抬袖擦去，却被扣住了手腕。
孟鹤堂凑近他的耳边“若我——”他颤抖着声音顿住，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被光线晃得心慌，他偏头看着周九良少年意气的眉眼，苦笑一声，没了话音。
他站直身子帮周九良整理衣领，扯开话题玩笑着说“你都十六七了，怎么还作奶香。”
周九良像个木偶般立在那，扯出个微笑来“——先生会怪我吗？”
“——怎会。”却不看他，偏开视线瞧那山河远阔。
周九良没走几天，街角的茶楼推到了，说是听上面的命令，搭个祭天台。
这天下苍生无一不把这天地祭于心头，却照常浑浑噩噩，善恶不分，搭这么个台子也就是愚弄自我劳民伤财。
孟鹤堂透过窗棂，越过茶楼的废墟，视线所及山重山水复水，苍林一带，烟霭蒙蒙，也许真如他所说，人间处处皆可去，皆可留。刘少似乎是得了周九良离开的消息，又包了二桌，日日不落的来“听戏”。
京城的那位公子也捎来信，大抵讲的是悔不该离不日望再相见的意思。
他歇了几日，将一柜子戏服都翻出来掸灰除皱，品茶赏月，习字学戏，再没了上台的心思，也便辞了清苑，在巷口置办了个小院，过起清闲日子来，但依旧每日去打听番有没有自南方来的信。
这一等就是两月余。
周九良返乡，包裹里全是孟鹤堂塞的东西，他把揉成一团的大褂细细展开，一边笑他家先生马虎心粗，一边摩挲褂上的花纹竟没来头的失落起来。
他自小便想考取功名，可如今却不知是对是错来。
若高中了，他自不能如常与先生同宿无隙；若未高中，又哪里来的颜面再回去？
一月有余，他踏进考场，心中无忐忑，早已有了打算。
他书其赋“行八千里路，阅尽众生
愈觉世间万物，不及先生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