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集-因缘(4)
瑞轩问,可有办法让我忘记她。慕楚把他雕的佛,立在一旁,要瑞轩与他一起拜。他们拜的虔诚,仿若那是可以解救万难的佛。瑞轩问,佛祖真的存在?慕楚说,假若你未曾听过佛祖言语,那么有人告诉过你他曾与佛祖言语,你可信?若是听过那便是一世的信,若是未曾听过,那便是一世的不信。瑞轩问,你信?慕楚笑,我未曾听过,所以我是一世的不信。拜它,是我求一种寄托。
他要毁那尊佛像,瑞轩夺下说,四弟,颇爱此种玩意。你若不要,便送与我。慕楚笑而不语。
慕楚说他的妻。他见她时,是在她比武招亲的擂台上。她父亲是两湖的绿林。官府,镖局以及江湖各门各派都敬他。终究是黑道人物,再敬重亦是怕他。每个人对他的敬,都是把手按在剑柄上的敬。她是他的独女,是似他父亲一般的豪放。若想做她的丈夫,首先便要赢得过她。比武招亲,便是她亲自选定夫婿。他来时,她已办了三天的场,无一人可在她手下走过二十招。他是受他父亲的命来的,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谁,但他知道他的父亲会为他安排。他走时红袖送了许久,两人一路无言,终是红袖先开了口,她说,她终究是个下人,配不上少爷。
她束着一身劲衣,剑指苍穹,她叫,汝等鼠辈,亦敢前来打擂。他见了她的英气,心中亦是赞赏。他见人一个个翻身上台,又一个个被打到翻身下擂,而她的气却从未乱过,这样强悍的女子,他是第一次见,他笑,不怀好意。
她再问,人不敢应,已知她的凶猛。她跺脚骂天下苍生。他缓缓的应声,踏着步子走擂台边侧的台阶。拜她的父,亦拜她。她不屑他的精瘦,在她眼中看来,他的夫婿应如她的父亲一般,胸背如山,运气一吼,便是要地动山摇。她从不在意男子样貌,她只要一个能够强过她的人。她活在强盗的世界,理论便是强盗的理论。你若强于我,我的一切便是你的,反之,你将成为我的奴,一辈子要向我低头。他缓缓报上他的名,江南吴门之子,吴慕楚。他未有自己的名号,只因见过他的人都死了,他们还来不及给他留下名号。她的父倒是欣赏他的举止,嘱咐他的女儿,手下留情。她知道父亲的手下留情从未给人活路。黑道中人的话一直是反的,若是你懂,那么便十分明了,若是你不曾了解,那只会痛痛快快的死。白道中人的话却是真假不定,连死都是一点一点的折磨。
她提剑卷起層層劍花,要來刺他。他迎,迎得痛痛快快。一招而过,她娇羞而去。她毕竟是女子,再豪放也改变不了女子本有的矜持。她的父哈哈大笑,出口便是贤婿。台下一片哗然,不知为何。终是有明眼的人,看清了一切,持一把纸扇,講那一刻的精彩。她刺来时,他迎的刚好,他先是在她耳边言语,让她羞涩,然后手掌在她腹部丹田,轻柔半圈,错过身时,又用轻拍她的臀。她终是女子,抵不过男子的放荡。台下是一片叫好,又大叫精彩,祝贺一对新人,一生一世,和和美美。
慕楚一直觉得他的父的可怕,荆湖两路之地,估计他在生下时便已被父亲算好。他的父亲的胃口从来不在于只取江南偏隅之地。父亲要的是整个南方。
她嫁来那夜,他饮半夜的酒,便爬上了红袖的床。翌日,回到房时,她依然盖着重重的盖头,一夜未曾掀开,他晃着身走到她前,去掀开那层面纱。他见她一脸的泪,他笑,从未觉得玩弄他人是如此的愉悦。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父亲。她藏在袖中的匕首,直指他的下颌,她说,你若再辱我一次,我必定先杀你而后快,我亦会自刎,追你到阴间,再杀你千千万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