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集-因缘(3)
慕楚第一杀人时,红袖在他身旁。她绕着他全身,把嘴贴在慕楚的耳上,轻轻的说,可记得当年那匹白马?
那年,慕楚的爱马腹部被锐器所伤,内脏坠落满地,慕楚泪流不止,用手拾起温热的肠,往回填,无论怎样填都仿若无法填满。慕楚听到爱马的急促的呼吸,他知道它痛,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它的痛,它的痛都通过它的肠,传遍了他全身,他跟着马一起颤抖。慕楚去求父亲,父亲却给了他一把匕首,让他杀它。慕楚不愿杀它,只是在那里看着它渐渐地死。他知道它痛极,但是依然不愿杀它。他看着它的死,看的毫不留情。它痛了一日方死,慕楚只是怀里揣着匕首,看了它一日。
红袖再问,可记得当日井中?
父亲怒,把他与马同坠于井中。慕楚看着他的爱马日夜腐烂,蛆虫从眼中爬出,而那双眼却死死地盯着他,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在那双凸起的死眼里。蛆虫正从他身上爬出。慕楚在井中日夜哀嚎,求父亲放他出来,却无人敢应答。
慕楚颤,他盯着眼前的人,仿若看到他的爱马。红袖引着他的手,让他的剑缓缓的刺入那人的胸。
慕楚有去找他的师,说他心中所惧。老者听后,亦把匕首掷地言,若马未死,再去杀之。慕楚惊,不知为何。老者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汝自心慈实为害马多痛。若不能救之,亦极速杀之。汝之所愿,皆是自为,马痛,汝不知,何以汝之心态强加于马,让其痛而不死?
他悟,拜之不缀。
慕楚砍下眼前人的头颅。
十
铃兰说要习武。慕楚问她为何,她说她要为父母报仇。慕楚不教她,他说,习武并非为了杀人。铃兰不悦,踢着石子,不理慕楚半月。后来,铃兰再与他言,要慕楚教她习武,说是为了自保。慕楚点头,说,好。为她雕一柄木剑。
慕楚从最基本的运气开始教她。让她闭目,呼气,吸气。让她自己去感觉,让她自己去明白,气在何处,人又在何处。慕楚亦调节她的行走起立,慕楚说,习武是一种修行,不仅仅限于那剑舞飞扬的一时一刻,而是融在生活,你的言语行为,你的饮食起居。她不懂,慕楚亦不要求她懂。慕楚说,现在不懂,是为了以后的懂。有一**终究会懂。
瑞轩亦常常教铃兰剑法,但从不授她其它。瑞轩说,招式只是表面之功,真正与他人交手,杀招总是藏在里面,人看不到。看到了便杀不到了。瑞轩常常舞剑给铃兰看,告诉她每一招的虚实,哪一招是要破的,哪一招是要迎的。瑞轩不教铃兰心法他知道他的运气方式不适合女子。
十一
师傅要走,慕楚去送,长亭更短亭的送,慕楚不愿回,想一直送下去。老者回身,看着他,向他一拜,慕楚便不敢再送。
十二
瑞轩再回来时牵着骆驼,驮着酒食。他们在屋外生火,顶着满头的星。他们开始谈论自己的故事,铃兰在一旁听,听那一世一世的言语。
瑞轩说,他遇上她是在十年前,她是西域的某国的奴隶。他见到她时,她正在挨鞭,只因她不慎洒落了她主人的果实。那时他是初到西域,不知那里的风情,他去夺那鞭,他扶她,他以为能看到她的笑,但却是一脸的怒。他被驼队的领队责怪,因为他破坏了规矩。领队告诉他,你若不能买她,此举便是害她一生。他不安,他去找她的主,要买她。他问,却发现他买不起。只能看她做更悲惨的奴。五年前,他再去那国时,她已换了主。晚上她偷偷来找他,要他带她走,他听不懂她的言语,她却用眼告诉了他一切。她生活的可怕,她眼中的凄惨,那是无望的黑,淹没了一切得希望。他带着她跑,跑过了一重又一重的沙丘,他不知道要去那里,仿佛一直往前便可。他终于累了躺在沙漠上,仰望冰凉的天。她死的时候,是死在他的怀中。她一直便知自己根本逃脱不了奴役的命运。她早已对生活绝望,每日的一切便是为了她贪婪的主,他要她的身子,他要她的生命,他甚至要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