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坐在巷口的那对男男（4）

“梆梆梆”有人敲门，孟鹤堂下炕踢踏着鞋去拉门，隔墙大院的小姑娘穿着花裙子仰头看着他笑。
“大哥哥，你要吃鸭舌吗？”她端起篮子，掀开布的一角给孟鹤堂看。
“哟这稀奇东西，待会你爸又要骂你”孟鹤堂摆摆手拒绝，又扭头往屋里走“你上次不是说我师娘做的糕好吃吗，我再给你拿点”
“我不吃了”小姑娘跟着孟鹤堂的脚步往里走，扭头看见炕上隆起两个被窝，转变了方向朝被角蒙头的烧饼和周九良走去。
“唉等会”孟鹤堂跑过来拉住小姑娘“两人睡相太难看了，别吓着你”
“我一个人，也没人跟我玩”小姑娘挣开手，继续往那边走“我就想看看他们，新来的小弟弟我还没见过呢”
“梆梆梆”又有人敲门。
孟鹤堂跑过去，手碰上门时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刚刚没关门啊”他回头看小姑娘，一只手已经探上了被角准备掀开，篮子被放在炕脚在地上投了一圈暗色的阴影。说不上的怪异。
他冲过去趴在被子上，一脚踢翻篮子。
哪里是鸭舌，全是从根部切下的人舌，地上也不是阴影，是暗红的血迹。
“梆梆梆”敲门声还在继续，愈来愈急。
“天、天亮了”孟鹤堂不敢看她，脸埋在被子里，小心翼翼。
“梆梆梆”“快起来！”
是师娘的声音。
孟鹤堂从梦里惊醒，周九良整个趴在他胸膛上睡得嘴巴一张一合。
“快起来！出事了！”师娘猛拍门。
“啊来了来了！”孟鹤堂朝门外应声，又把烧饼和周九良拍醒，坐在床上穿起衣服。
下床前，试探的看了下床边。
干干净净，只摆了三双鞋。
“你们三个今早上怎么睡得这么熟啊，”师娘抱着大林坐在院里的椅上，一只手拿着手绢擦眼泪“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也出了什么事呢”她止不住的大哭“你们师父去帮忙了，我、我一个妇人家抱着孩子也去不了，我应该去见一眼那两个可怜人的”
“怎么了师娘”烧饼凑上前问。
“你们，去看看吧，那丫头还蛮喜欢你们的”
“娘儿俩上吊死了。”三人站在闹哄哄的隔墙大院的门口知道了这件事。
旁边三三俩俩聚成一堆。
“我早瞧出来这娘们不正经，偷汉子，啐”
“还不生养”另一个人接了话，脸挤成一团，一副厌恶的样子。
烧饼皱着眉头就冲上去“你他娘的说谁呢？”他撸起袖子指着那几个人骂“你知道什么你就在这瞎叨？”
别人不知道，可作为邻居他可听得见动静。
这家爷们成天酗酒，喝醉了就砸东西打老婆，不回家的时候，娘儿俩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后门那晒太阳，哪来的偷汉子？不生养不生养，怎么不说那男的呢？
孟鹤堂两只耳朵被梦境堵住，他盯着中堂躺在地上的两人，从白布边露出一只手臂，满是淤青和疤痕。
周九良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打量，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见到了死亡。
原来死了，就要躺在地上，还有许多人围在你身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就算你知道他们说的是错的，也没办法反驳。
“那我不要死好了”周九良心想，他抬头看看眼神空洞的孟鹤堂“师哥也不要死。”
男主人一直没回来。
吵吵闹闹了三天，没人收尸，晾在中堂里发了臭。
师娘拿几件首饰去当铺想弄点棺材钱，被“破铜烂铁”的回应和零丁点钱打发回来。
周九良抱着自己几件新纳的棉袄，踮着脚放在师娘面前的桌上，“师娘，这几件衣服我不喜欢，不想要了。”
烧饼变了样，像是个从没脾气的人，说话也软下来，时常朝着墙头叹气。
孟鹤堂坐在门槛上，看人来人往。
“是我们害死了她们”他日复一日重复着这句话，“幸好你那天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