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一)
“角儿,您这都看了一个时辰了,歇歇喝口水吧,别灼了嗓子。”立在身侧的小师弟早已汗流浃背,可还不忘自己的职责。
“不渴,再看会儿。”孟鹤堂拧了拧身,趴在了横栏上,下巴搁在手背,一半脸出了亭子的庇护,被光照的透亮,两条腿还耷拉着晃荡来晃荡去。顺着他的目光,园子的庭院西北角,一个十五六的小子在梧桐树下弹弦儿,一节《一点油》弹得叮当挂乱,按不稳弦儿的音在孟鹤堂耳朵里有些扎挠,可弹错的手劲儿丝毫不减,小胸膛里的倔劲儿全使在了弦子上。就这么一个学弦的楞小子,孟鹤堂看的入了迷,一汪秋水溢三川,听见几个没压实的闷响竟逗得他笑的乱了姿态。
孟鹤堂近日戏少,下了戏便来这亭楼,回回那少年弹弦,孟鹤堂必置楼远观,不说话不饮茶,戏服里衬都顾不得换,一双绣鞋拖沓半分粉黛娇娆,看着少年起弦望着少年收音,然后乐的眉非眉眼非眼。
“角儿您什么时候去和胡师傅说呀,您这天天看天天看也不能把他看到手不是,夏天一过就得挑戏搭子了,您这个弦师什么时候能练成啊。”一旁的师弟不知道是热的紧了还是这几日天天陪着乏味了,一股脑说了一大串实话,孟鹤堂听罢一笑,
“那我也不能上赶着去寻他吧,再看几日,说不定我还想换人呢。”他一扭头看见被汗湿了个透的师弟,心里顿觉过意不去,“走吧走吧,我累了,今儿回了。”
说罢起身,手可还扶着横栏,回头望了好几眼,两瓣唇相点,自顾自言语,
“真是失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