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九)
“你真虎啊,看来背上是不疼了,说躺就躺啊”,孟鹤堂惊魂未定顾不得姿态冲着周九良就是一顿嚷嚷,周九良的脑袋被捂在孟鹤堂胸口出不了声,孟鹤堂身上不知名的香味顺着鼻腔涌进身体暖到了心窝,好久好久没人抱过他了,鼻子酸涩冲的他湿了眼眶。
“趴着睡。”孟鹤堂松了手摸了摸周九良的头,周九良扭过身慢慢的趴好,把脸别进里面不去看他。孟鹤堂在外侧躺下,本想冲着周九良多说几句,却看见了一个抽抽搭搭的后脑勺儿。看着周九良哭,孟鹤堂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只能先静静的看着。周九良背上的淤青蛰的孟鹤堂眼睛生疼,孟鹤堂终于忍不住,找了半天没有下手的地方,只得伸手捂了一下周九良的耳朵,周九良被摸的一激灵,在枕头上蹭干净眼泪把头冲向孟鹤堂。
“傻小子,哭什么,你若是真不喜欢我这儿,我明天把你送回去便是。”孟鹤堂看着周九良眼里的泪花狠了狠心松了口,心想这小弦师脾气真是倔,这是死活不在这儿待的意思了?但是他看不得周九良这副伤心的样。周九良见孟鹤堂脸上全然没有之前的生气,眸子也暗淡了,猜自己一定是让他觉得不舒服,又听了孟鹤堂这句像是近乎无可奈何妥协的话,心里了然,这角儿是真心想要他做弦师。
“先生,您高看我,我能做您的弦师是我从未想过的,既然您费心留我,我便一心一意好好弹弦儿,搭得上先生的一颦一笑,对得起先生的一步一念。”周九良突然抬头,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孟鹤堂刚刚决定放周九良回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打了个措手不及,心情忽上忽下的让他缓不过劲儿。周九良和孟鹤堂四目相对,两对眼眸一个沉稳一个欢快,也不知是什么由头,这两个在短短一天里认识的人,现在竟觉得熟悉的让人安心。不用再挑了,这戏搭子的扣儿在两个人心里栓得死死的。
这一夜,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整夜,孟鹤堂像个关不上的话匣子,周九良那张不爱波动的脸被孟鹤堂逗的笑开了花。周九良看着面前这个生的漂亮俏生的哥哥思绪乱飞不知从何说起,不爱言语的他竟无比乐意把这几年藏在心里的话见缝插针的说给嘴停不下的孟鹤堂听,他一直挺知足,他觉得能弹弦儿挺好的,能在园子里落下脚也挺好的,可是今日遇见孟鹤堂,是他从未想过的那种好。
而孟鹤堂呢,从小在这园子里长起来,没爹没娘,师父的确疼他把他拱上了高台,可身边的师兄弟总是不愿与他亲近有意无意的疏远,他本就不是那少言寡语自视清高的人,可在这园子里要顾忌的事儿太多,硬生生被逼的懒言懒语。他从小没有过深交的朋友,没有过童年,更没有过被人陪伴的滋味,直到他看见周九良第一眼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一种无法割舍的亲近。这时的他看着才十五的周九良,寻思着这个小子可能是上天看他可怜许给他的,自古戏子多苦命,也许是老天爷觉得太苦了,送了他个合眼缘儿的伴。
聊着聊着,天都快擦亮了,周九良困得眼皮打架,在一旁说个不停的孟鹤堂瞧见了这猫儿似的困模样,伸手就把周九良的小脑袋揽在自己肩头,周九良顺势趴在孟鹤堂胳膊里,上下眼皮一沾上就入了梦。
太阳悄默声的往上升,光透过窗户从脚腕一点点爬上孟鹤堂的胸膛,似乎是见他俩睡得太香,没再往上爬,停在了原处,窸窸窣窣摩擦翅膀准备大喊一声的蝉也绕远了。两个环抱在一起的小人儿的影子融成一团,光怎么也透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