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阳湖北路—列车故事（其一）

距离那一次十一月二十三号晚上的大雪已经过去一个半年头了，现在我也是大二的年级了。如果一切都能随着时间过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正是毕业的季节，上午学校里刚刚举行了毕业典礼，现在正有不少毕了业的学生涌入了公路，铁路，航空等诸多客运设施里。还有的根本就没来毕业典礼，就像是毕业典礼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还有的是直接开着自己的汽车来走了一遭，然后再一脸依依惜别的样子地离开了校园，但其实认识他们的人都明白，他们连从食堂打饭时先刷卡再拿饭还是先拿饭后刷卡都不知道。他们惜别的不过是校园里每年都会更新的女生们而已。
一开始并没有回家的意向，而之前的回家的行程也都是走公路，坐客车。这一次却莫名其妙地抢到了这天回T市的最后一张火车票。
没办法，我只好在列车员的指引下踏上面前的车厢，刚一进车厢的时候忽然就怀念起来会一直大敞着空调的客车了，回头看向下面的那一刻猛然发现，这是我两年以来第一次坐火车。上一次聆听火车和轨道摩擦的轰鸣还是从T市头一次去H市的路上。
而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我即将坐上从H市会T市的班次，两年，一来一回，就当我中间的那段路并没有经历过吧。就当那一次坐火车来H市是昨天，而昨晚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找到了我的座位，那是两个人一排的那一侧的靠窗的位子。貌似大部分人都想要靠窗的座位，但并不是每个人离开靠窗的座位就不能进行这次旅行。很多人总是喜欢在列车行进的时候向窗外望去，即使窗外的景色也并没有手机里的景象美丽。人们经常装作文艺的样子，把头靠在窗子上，像是在看自己的人生一样走马观花地看窗外的风景。
但其实窗外哪有这么多风景可以看，大部分的人也都并不是在看风景吧，就想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样。
坐我后面的是一个一身灰衣服的年轻人，看着或许和我同样的年纪，但估计是今年刚毕业的学长，虽然并不能说是汗腺发达，但毕竟天气太热，腋下的地方已经并不和衣服同一个颜色了。曾经的我也经常这样的穿着呢，后来就再也没有在夏天尝试过黑白之外的衣服了。
我没有着急戴上耳机欣赏窗外的风景，而是闭上眼睛，靠在右手边的火车外壁上，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音，人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耳朵能比平时更加灵敏，也能让我听到更清楚的声音。我能听到后面那个男生拉开书包链，我能听到不远处有一双并不灵巧的手在削苹果的，我能听到邻座的大叔忽然站起了身，一个身穿蓝色防晒服的女孩坐在了我的旁边。
当然，蓝色防晒服是不可能听出来的，我还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头发有点微黄，发根稍显出黑色，披散着大概过了肩膀，遮住了耳朵，身高大概一米六五，体重不超过110斤的女生，像这世上诸多的人一样，放进人海里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就会被淹没的再正常不过的人类一分子。她带着白色的耳机，拿着自己的手机和票，背后背着一个淡灰色的帆布拉绳包，正在把包摘下来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
灰色，又是灰色，我见够了灰色，衣服有灰色的，包也有灰色的，天空有时候也能是灰色的，世界有时候也能是灰色的。我看着我胸前的纯黑的背包，那里面的移动电源正连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我继续闭上眼睛聆听周围的声音，我能听到对面大叔正在嚼着饼干的咔呲咔呲的声音，也能听到后面的男生跟他斜对面的女生的对话。
“你是H大学的吗？我在学校里好像见过你。”男生说。
“是吗？我是M大学的。至于见没见过你，我不知道。”女生回答。
我觉得如果我遇上了这么低端的搭讪方式，一定不会太有兴趣聊下去。
男生继续说“好吧，是我认错了。”
认错，一上来就认错，还真是十分靠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