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阳湖北路—琉璃与吉他

相比较“刘琍”，她还是更喜欢别人叫她“琉璃”。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名字的缘故，琉璃从小就对这种五颜六色或晶莹剔透的东西很感兴趣，家里的书架上也摆了很多琉璃饰品。但只是坚持了没多久，初中的时候，琉璃就喜欢上了吉他。
商店里的电视机放着岸部真明《奇迹の山》的演出视频，小琉璃站在那里就动不了了，一曲弹罢，小琉璃没有喜欢上这位弹吉他的大叔，只是喜欢上了大叔手里的吉他。
木吉他仿佛某种特别的吸引力，即使琉璃并不会弹奏吉他，她也能看着木吉他想象出来六根琴弦一起奏响的样子来。从此，只要经过乐器店的时候，琉璃总要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向里面看一下，像是在寻找自己失散的宝贝。
于是，琉璃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把吉他。那是在初三结束后的暑假里，琉璃的父母带着琉璃去了离家最近的琴行，琉璃看着挂了一满墙的吉他，无从下手，就像许多年前自己面对琉璃石的时候，每一块都如此浑然天成，不知该选出来哪一块作为自己的最爱，这一整面墙的吉他也是如此。琉璃已经退记不起她当时挑了多长时间，只记得最后看上了角落里一把不是很起眼的民谣吉他。买完吉她，乐器店的活动里附送一套吉他学习课程。
老师叫刘潇，貌似是一个乐队的前吉他手，乐队解散了才来的琴行代课。上课第一天，刘潇坐在高脚凳上，五六个学生围成一圈。琉璃在里面算是年级最小的之一，个子也最矮，坐在人群里，从一开始就貌似没什么话语权。
刘潇说：“民谣很穷，一把吉他。民谣很富，四海为家。”
琉璃旁边的一个男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他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刘潇，琉璃则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刘潇叹一口气，问有没有喜欢的吉他曲，琉璃旁边的那个男生说的是《加州旅馆》，琉璃本来想说《奇迹の山》的，但不知如何回事，怎么也开不了口。
于是刘潇带着这些学生们开始弹《小星星》，《送别》，《那些花儿》。琉璃学的很快，但却苦于左手太小，按不下和弦。琉璃告诉刘潇，自己本来能弹得更好，就是手太小。刘潇伸出了自己的手，说：“手大手小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潇二十多岁的手，是和琉璃十几岁的手一样大的。而琉璃还会继续长大，刘潇的手上，却只会结出更多的茧子了。
暑假结束后就再没有见过刘潇，一有空闲，琉璃就会把吉他拿出来，弹几遍之前学过的曲子，练几遍自己新找的谱子。吉他的声音清脆而悠远，像是一把钥匙，放出了沉睡在五线谱里的精灵。又一次，邻居来做客的时候，还夸琉璃：“古筝弹得真好听。”
琉璃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月初七的时候，小城里下了场雪，新年的第一场雪，并没有期望能下多大。只是晶莹的雪花飘下来的时候，像是上帝都不愿意停止这一美妙的景象。
清早，琉璃去了阳凌湖公园散步，刚进去公园，就听到了隐约的吉他声。是《加州旅馆》的伴奏。
果然是他，那个学吉他的时候坐在自己的旁边，喜欢《加州旅馆》的男生。琉璃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做梁染。
琉璃没去打扰他，悄悄地走开了。没走多远，梁染就弹完了一曲《加州旅馆》，没多久，第二首曲子就传了过来。琉璃从来没听过这首曲子，音符间只知道弹奏者指法娴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一腔愁怨都回荡在湖面上，鳞波浮现，琴音悠长。
这是琉璃第一次，但也是很长时间之内最后一次了。转眼到了初四下学期，要准备升入高中的时候，琉璃的父母再不允许琉璃弹吉他。
数年过去后，琉璃已经上了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琉璃正在痴迷于欧洲古典小说。当初的那把吉他，在荒废了半年之后继续荒废了三年，终于挂在琉璃房间小角落里的吉他架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大学里的吉他社琉璃踌躇了很久还是没有参加，有时候琉璃会怀疑自己的手指还能不能听自己的掌控，琉璃的手已经比很多年前又大了一圈，但是手指没有茧子，长指甲干干净净，很明显是很久都没有碰过琴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