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要么庸俗(节选3/5
人们喜欢社交的原因并不仅仅在此。寒冷的日子里,大家拥挤在一起以互相取暖;同样,你也可以通过与他人的思想交流来温暖自己的心灵。不过,一个自身拥有无比丰富的精神热度的人,是不需要这样做的。我曾经写过一则小寓言来阐释这一点,读者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在叔本华《附录与补遗》的第二卷最后一章。见本书《杂喻》一文中的最后一则关于豪猪互相取暖的寓言。。一般来说,一个人对社交的热衷程度是大致与他思想价值的高低成反比的。因此,说“某某”非常不喜欢与人交往,就等于说他是一个才智非凡的天才。
对这样天赋异禀的人而言,孤独是具有双重益处的。首先,这可以让他与自我为伴;其次,他可以避免与别人为伍。后者是一个尤其珍贵的优势,因为在与世人的交往中,有那么多的束缚、烦恼甚至危险。拉布吕耶尔说:“我们所有的不幸都是由于无法忍受独处。”热衷与人交往的确是一件非常危险甚至致命性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与很多不同个性的人相交,而人的本性大多都是道德败坏,智力愚钝或乖张的。不喜交际其实就是不在乎这样的人。而且,假若一个人自身拥有足够的精神内涵,能够免除与这些人交往的必要性,那这无疑是一大幸事。因为,几乎我们所有的不幸和痛苦都是来自于与他人的交往,这种交往也破坏了我们内心的宁静。我已说过,心灵的宁静对我们的幸福来说,是仅次于健康的第二要素。而没有足够的独处时间,心灵的宁静是不可能获得的。
犬儒主义者为了获得无所牵绊、心神空净的至高幸福,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财产。为了获取这种幸福而放弃社会交往,也是一个人所能做的最明智的选择。贝纳丹·德·圣比埃贝纳丹·德·圣比埃(Bernardin de Saint Pierre,1937—1814),法国感伤主义代表作家。代表作有《保尔和薇吉妮》等。有句非常精妙又十分中肯的话:“节制饮食是为了身体健康,舍弃社交会使心灵宁静。”因此,若有人能够尽早地适应孤独甚至喜欢独处,那他就犹如得到了一座金矿。当然,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社会交往的首要原因是人们之间的相互需要,当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无聊又会驱使人们聚到一起。如果不是因为需求和无聊,一个人也许就会选择孤身独处。虽然这样仅仅是因为:每个人都自认为他很重要——似乎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人的这种感觉,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能得到。
但是,在现实生活的纷乱繁杂、压力重负中,这种自尊自傲很快会枯萎、消失,在每一步都受到沉痛的打压。从这个角度也许可以说,孤独是人类原初、本真的自然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人们都像亚当一样欢欣愉快,享受符合其天性的欢乐幸福。 但是,亚当不是并没有父母吗?所以,在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孤独并不是人类的自然状态。因为,当一个人来到世上时,就有父母、兄弟、姐妹与他相伴,也就是说,他是处在一个群体中,而并非孑然一身。因此,对孤独的热爱并不是人类本性的一种原始特征,而是经验和反思的结果。而经验和反思反过来又依赖于才智能力的发展,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