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信不疑的高三(6)

                                       六
我一直容忍着，羡慕着，那些蹲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年轻人，他们有着朋友和酒，他们的手里都有自由的烟和火。我下楼，在这冒着酒花的夜晚。他们的，醉醺醺的，大声，低俗的字句在楼道里挣扎。
呵，我睡不着，睡不着，我要死了。
一个男人站起来，找了棵树撒尿。我走过去，蹲在他们身边，浑身抖个不停。
男人撒尿回来，高高瘦瘦，穿着背心，他的头发像一团浓稠的烟雾盘在头皮上，被路灯映出奇怪的颜色。
找人？他蹲在我面前，仍是比我高了不少。他的同伴也把脸转过脸。
吵，你们太吵了，在楼下，喝酒，喊着名字，吵，我就睡不着。我的声音也抖个不停。我一直睡不着，太吵，我白天没法活。
那男人没搭腔，嘿嘿笑了两下，抽了口烟，又开始笑，两个同伴也干笑起来，烟把他们的眼泪都呛了出来。
你站起来。我听着他的话，站起来，弓着腰。他跟着站起来，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一个箭步，弓身一拳正打在脸上，我摔出去，眼睛睁不开，头和脸疼的厉害。我手撑着地，想站起来，越发觉得无力。驼着背，剧烈地咳嗽起来，有什么东西一直往嗓子眼里涌。我吐了一口，眼泪鼻涕跟着出来，用手去擦，一看是黑红的血。那男人继续上前，我又咳嗽，血涌出来，我抓着他的手腕，他腕上就都是血污。
妈的是个痨死鬼。他把我甩下。走走，快走，靠，真他妈的晦气，一会要死在这儿了。他们捡起酒瓶子，四散跑去，又回头把酒瓶子扔过来，碎在水泥地上，有些玻璃渣跳进皮肤里，刺痛。
我又躺下去，觉得委屈，这会想哭，又被堵在胸口，我哭不出来。躺一会，身上发寒。我慢慢站起来，往家走。走着，我回头看，那地上只有四分五裂的啤酒瓶。我上楼，觉得安静，身上累，我有了困意。
到了房间，坐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静静的听，什么声音都不在了。我又想咳嗽，可还是想抽烟。
我去敲我娘房间的门。娘把门开开。太累了，她说，儿子，娘真的太累了，我没跟你下去。
我说不出话来，抱着她，嚎啕大哭。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