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信不疑的高三(3)

高三，失眠。失眠不是因为高三，失眠是存在于知晓高三会失眠之前很久远的某个夜晚。可能是因为突然明白了醒来是如此的无趣，以至于连睡眠都厌恶了。
遥远的下坠的童年，让我在半睡半醒的梦中重复失重。翻滚的摩托车，或者从黑白的金字塔上跌落。事实上我从来没摸过摩托车，不过我清楚那种感觉，身体被抛出公路的痉挛感，我已经在梦里反复体会好多年了。
醒来，有时候刚入睡，有时候已经凌晨了。发现自己在哭。有时候醒来，衣帽已经穿戴整齐，电视播放着雪花，自己在哭。于是我知道自己还会梦游，一边穿衣服一边哭，连我白天费劲心思找不到的电视遥控器也能在梦中交到自己手中。我娘带我去过很多地方，乡下大爷开的叫魂的法子，县城的医院，坐了很久火车去往北京。芬那露，地西泮，我知道自己的眼睛闭上了，可是还能听到影子们的窃窃私语。每一天我都更加疲倦。
有一天早上我告诉我娘自己有抑郁症。我娘说我傻。你衣食无忧抑郁什么？我抑郁什么呢？我抑郁，这是我至今还依然坚信的少数事实。
大哭或者大笑，我都没有过。我的脸跟我的睡眠一样，半睡半醒。也许过山车能让我兴奋起来，能让我飞起来，让我跟别人一样，张大嘴巴喊出来。但是我不敢。我没有朋友。我不爱说话，我有自己的小房子，在我的脑袋里。这事情得有个原因吧，原因跟那些有伙伴的人一样，我没有。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人生来就要当质数。我有好多玩具，有些是从收音机跟风扇上拆下来的，那个壳子就是我的宇宙飞船，好多人物，他们在我的脑子里活着，都有自己的主线，我可累了，男的女的机器的还有怪兽都要出来活动，我怎么能操控那么多呢？很快他们就不受控制了，每个我脑子里的人都自己会动，会开汽车，我不去想，他们自己就蹦出来，做他们的事，有时候是在课上，有时候是在夜晚，在人们都睡着的时候，天呐，克里斯在扯吉恩的眼球，我吓坏了。我忙的要命，怎么有时间交朋友呢。
我的书，我的电影，我脑袋里光着大腿的姑娘，都比吵闹的孩子聪明多了。
我的想法里有整个人生与宇宙。失眠的夜晚我时常这样想。就跟抑郁一样让我坚信不疑。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