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信不疑的高三(5)
那截树枝大概是邻居家伸过来的,他们可能在阳台种了一棵巨大的树,在黄昏到来之前逃离这狭小的压迫的城市,爬到下着雨的月亮上去。
点着火,点着烟。从前,在我刚来这座小城镇的时候,无数个燥热的,想下雨的阴天的夜晚,路灯污染的天边有红紫色的云彩,沉沉的,像是被醉酒的歹徒捶打后的淤青,一会就要渗出血来。洗了澡,身上依旧是汗,我总觉得不安。躺在席上,翻来覆去。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小,车声没了,吹牛逼的酒瓶子也没了。窃窃私语的低笑,犹豫着的没有方向的脚步声,统统都变的刺耳起来。一步一步,就都踩在我的枕头边上。我的头发都一根根立起来。
躺着,不一会我就坐起来,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打开门。娘那头的房间就开开,动作比我还要轻微。我摸黑下楼,我娘就在身后跟着,也不开灯,不远不近,不言语。
街上是没有人的,路灯规律的整齐的排着。我爱挑那些没走过的路,路的那头有陌生的,不安稳的,意外的黑暗和灯。这小镇就换了副模样,脱去了外衣,把自己的血肉赤裸给我看。没有认识我的人,没有言不由衷的话,没有失眠,没有明天,我是在夜晚赶路的旅人。走一圈,走几圈,我发觉没有新鲜的路了。回去,上楼,又是一身汗。我娘跟着,轻着声把门关上,回房间里去了。
有时候白天我会问她,我说娘,我昨天***嘛去了知道吗。我娘就说,半夜出去了,走了几圈,自己又回来。我说娘你不奇怪吗,怎么不叫我。你梦游,我知道,你打小就这样,我不叫你,我跟着,我知道你没事。我说我不是梦游,我睡不着。我娘就不说话。我心理更烦躁起来,想那个雨天的姑娘,想用头撞这惨白的墙。
我又点着了一根,拿在手里。我开始自己买烟,买火,这只烟这星火是我白昼里唯一的盼头。不知道我娘是不是也醒着,我心里空无一物又混沌不堪,她心里却只有我。醒着,透过那没关严的门缝,看她的儿子在阳台吞云吐雾,像是快要死去的老人,惊惧而懦弱的,更加沉默起来。
我咳嗽,我身子发虚,我自己晓得,我活的越来越像是夜晚的生物了。雨中的姑娘露着洁白的脚趾,她冲我笑,我看得真切。我是抑郁的人,我相信我,我的夜晚我的雨水,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