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鲸人(序)
不像其他的大洋一般生机,北冰洋像是处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一片风景,像是一副完美而静谧的油画,也像是上帝的一个优雅的梦境。极昼像是影子一样被拉长,直至永恒。清晨的微光铺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翻滚,打乱铺排有序的云。远远的看过去,整个北冰洋,都燃烧着一样,烟雾缭绕。
“他唱着猎鲸人的猎歌
他的鱼叉上挂着死亡,却没有痛苦。
他的鱼叉上挂着财富,却没有贪欲
他是猎鲸人
他是海神的孩子啊。”
歌声像是一道柔软的锋刃,刺穿了火焰和风,让那一艘船缓缓的驶出来。
那船像是从中世纪一路漂浮来的,挂满了藤壶,残破的船帆在风中挣扎,符号和字迹已经难以辨认,木板吱吱呀呀的响着,混在风声之中。
这船缓缓地向前行驶着,没有一点生气,坚决的驶向死亡和无人体会过的痛苦。好像是终于要逝去的野兽。
这是一艘猎鲸船。
猎鲸这项活动,很古老,很遥远。
也即将越来越遥远,直至与我们分离了。
那些船……累了。
那船的船舱中站着一个女孩,站向半开着的圆窗,唱着那首古老的歌。她穿着粉色的睡裙,与周围陈旧古老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有着一张东方的面孔,上面画着不适合北冰洋的典雅和欲迎还拒的矜持。
“或许,他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猎鲸人吧。”清儿透过圆窗望着甲板上踱步的父亲这么想着,感觉一阵自豪,随即又一阵悲哀。
清儿躺回床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总是感觉,有一些东西正要袭来。她感觉自己很……很不安。她的心随着浪一并不知去向的漂浮着。
“该死的直觉……”她翻了个身,开始尝试用回忆来击退内心的不安感。
自己大概有二十岁了吧,她想。自己在挪威已经度过了十七年。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并非挪威人,她骗不过任何人,她那张集合了东方女性所有优点的面孔时刻出卖着她。她是被遗弃在挪威这个世界边缘的国度的中国人。
她吃力的从一开始回忆着,有时她会发现自己回忆不起任何关于亲生父母的事,也回忆不起任何自己被遗弃时的场景,所有的回忆都只是父亲,还有海上发生的事情。
这种对于身世的回避或许有点刻意的成分。
“爸爸,这几条伤疤是怎么来的啊。”年幼的清儿坐在父亲的膝盖上,用小小的手指戳着父亲肚子上的伤疤,奶声奶气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