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集-离散(5)
重合四年,那年我病格外严重,自从发病的第三日,我便一直昏睡。醒来时,我看著焦虑的三姐说,我梦到一名女子。三姐气笑说,我亦梦到一名男子。
病渐渐转好,我亦时时在庭院打坐瞑目,静养身心。那日亦如往常我瞑目多时,听见雨声,睁眼而视时,便见于她立于对面廊下,我与她面面相望,雨渐渐大了起来,而她亦开始模糊。
我对三姐说我今日在院中见到梦中的女子。三姐听后却不再言语,后来我知道那女子是大哥带回的。
白露,我去寻大哥谈论明年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的事委。看到她坐于大哥房中,饮著茶,手撩起发,露著侧脸,眼似乎未闭,却朦胧不起。她听到脚步声,便立了起来,向我道安,我才看清她眼中的是泪。
她说,玉桐不在,昨日已被老太爷派去别处,寒露方可回来。
我不知她为何哭,亦不敢贸然去问,只是点点头,然后走离。
此后我便常常去见她,而她亦常常备一壶清茶与我淡饮。话并不多,只是静坐多时。我喜爱与她一起的静,不若与三姐同坐时的强硬,仿佛她亦不在,我独活在此处,但侧首而望,她却依然留在原处,或静饮香茗,或读些诗词,或亦如我一般静坐不思。
那日茶枯水涸,我便与她细细谈论了起来。身世便被层层剥开,她知了我的一切,而我亦开始渐渐知了她的过往。
她说,我见到玉桐的时候正值家败。父亲生性不苟,为官多与人不合,最终被迫害致死,母亲亦气败而亡。那时我无人可要,无处可去。老太爷曾带著玉桐前来寻我,言是我父亲生前的好友,想带我回孔府暂住。父亲交往之人零星点点,我皆能认之,而京东孔家却是从未有所来往,且父亲的罪被下的如此重,处刑的又是如此决绝,我想孔家亦不能脱掉干系,我知父亲生前刚烈,并不愿他女儿住进孔府,便随即拒绝。我依然是无处可去,便入籍教坊,自愿充了官妓。一年前亦因得罪了大人,恰被玉桐所救,托人从良,把我安置在城外,直到两月前他远游而回,对老太爷说了此事,我才在一月前进了孔府,而那时你仍在病榻,未曾知晓此事。
我似乎隐隐知晓那日她为何泪流。
寒露,大哥已回。我依然如往日一般前去看望她,三姐把我拦下,以手扼腕,指皆入肉,面而无色地说,告诉我,你知道她是谁。
我本想辩解,但三姐依然重複那句话,告诉我,你知道她是谁。
我终是放弃,是的,我知道她是谁。
我不再与她独处,只是被风惊醒时,仍会恍惚见到她依然坐在一旁,饮茶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