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九)(10)
假如现在他真的来了,带着肮脏的贪欲发现了入口,动手去掀苔藓,而且居然掀开了,挤身进去,窃巢而居,甚而至于弄到这种地步:有一瞬间他屁股正好对着我的脸儿,假如这一切真的发生,我就会像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从后面向他扑去,把他咬个稀巴烂,咬成一块块,撕得粉碎,喝干他的血,并立即把他的尸骸拖到别的猎获物当中。但最最要紧的是,我好不容易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洞穴,这回甚至对迷津起了赞赏之意,可我首先得把我头顶上的苔盖盖好,然后安下心来休息,恐怕我全部的、或部分的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了。然而事实上谁也没有来,我依然单独一人度日,我始终一心扑在各种困难的事情上,恐惧倒减轻了不少。我不再回避走近入口处了,在那里绕着圈子走动成了我最喜欢的活动内容,以致仿佛我自己成了敌人,窥视着顺利突入的良机。假如我有某个值得信赖的人,可以把观察哨的任务交给他,那我就可以放心地下去了。
我会跟这个我所信赖的人约定,在我下去的时候,在下去以后的长时期内,严密观察形势,一旦发现危险迹象就敲打苔藓盖子,没有情况就不敲,这样我头顶上面的心腹之患便为之一扫而光,连一点残余都留不下,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个我所信赖的人了。——难道他不要求报酬吗?最起码的,他连地洞也不想看一看吗?自动让什么人进我的地洞可是我的最大忌讳啊。地洞是为我自己,而不是为访问者而挖筑的,我想,我是不会让他进去的,哪怕他以让我能够进得地洞里面为交换条件,我也不会让他进去的。但我之所以压根儿不让他进去的原因是:让他独自下去吧,这绝无考虑之余地;我跟他同时下去呢,则他在我背后放哨给我带来的益处便成泡影了。那么信赖如何维持呢?在面对面的时候,我信赖他,假如我见不到他,假如苔盖把我们隔开,我还能同样信赖他吗?信赖一个人,在同时监视着他,或至少能够监视他的情况下是比较容易做到的,甚至远隔两地,多半也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