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薇】目的论(4)

他收起刀刃，靠在船舷上眺望远方的那片蓝。目光再次回到她身上时吓了一跳：她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这双眼睛的眼泪怎么总也流不尽呢。”带着哭腔，她喃喃着抬起手背擦拭，却越擦越多。
“因为心还没死。”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讥讽，“心死了，眼就不会再流泪了。”
她勉勉强强止住了泪水，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抱歉，克洛克达尔先生应该不喜欢看到人哭吧？”
“嗯，泪水既不能挽回昨日的过失，也不能阻止下一次失败到来。”
“那这么说来的话，只能努力了啊。”
“是这样没错。”
“少许的歇息修整也是必要的。”
他“嗯”了一声，不表示反对。
浑身上下散发着落寞与颓丧的气息，但就是没有绝望。“我非常想念父王和贝尔他们，”她的手指在船舷上划着一个又一个无意义的圆圈：“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人和事。很多。”
他用力吸了一口雪茄烟，觉得肺痒痒的，这种感觉谈不上难受也说不上舒服。
她的话勾起了他的万千思绪，本人却没意识到这点，停顿片刻，又继续说：“克洛克达尔先生是如何对待逝去的人事物呢？……啊抱歉，这么问真是太失礼了。”
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那些笑容和伤口轮番沉浮其中，须臾间一个浪头起落又都消失不见。
他想了很久，最后给出了答案：“只能坦然接受事实吧。”
“这样啊。想做到这点，我恐怕还需要时间。”她郁郁地离开船舷，向他告别。
“等一下。”
“怎么了？”
“这里是马里奥海域，晚上会有极光。”他瞥了一下天空，当然白天什么都看不见。
“南海啊。”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明白了。”
“下周在普努瓦停泊，正好是樱花的时节，要去看看吗？”
“我明白了。”她重复刚才的回答，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单薄的背影，宛如一个失了归处的亡灵。
目送她慢慢转过拐角，消失不见，记忆的闸门将要控制不住倾泻而出的刹那他及时按住了它。但他还是看到那个小小的孤独的黑发亡灵，穿着一条同样的白裙，喊他“哥哥”，眨眼就蒸发在了经阳光灼烤扭曲变形的空气中。
揉搓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柏油路平稳不似波涛上颠簸的船只，结实地踏在地上总给人一种不真切感，仿佛是随时有可能塌陷的梦境。
素不相识的行人挤在一起，人头攒动的景象他不是没见过，但多数是他站在高处俯瞰这些蝼蚁般被驱使的傻瓜，下达不容抗拒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