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辞（其二） 问旧游(4)

慕容巽寻得魏、柳二人时，正是在广武城门口，他两个才打苍云堡回来。慕容见书铭作霸刀装束，因拦了二人去路：“足下可是柳三姑娘？”书铭见其身负重兵，束发高扎，知其是藏剑弟子，暗自一番触动；然而非常之时，何况慕容一路风尘急切，必是要紧的缘故。因而郑重问道：“不错。敢问兄台有何见教？”
慕容巽翻身下马一礼：“尹子奇增兵五万，眈眈于睢阳。在下代令娣而来，请姑娘一个示下。”
柳书铭忖度不过须臾，短到似是不假思索一般，便应承：“我明白了。待略整行装，便即出发。公子奔波两日，若不弃也请至寒舍稍歇。”
“睢阳久困，苦于无援，你去又何济于事？天策军近在咫尺；再不济也可请燕帅裁夺。我闻叛军中多奚族部众，新仇旧怨，若玄甲军与之相抗想必事半功倍。”魏晋年皱眉望着柳书铭，颇是难色。明知她所决断无人能易，却仍只得搜刮斟酌着劝阻之辞。而柳书铭果然满面肃然，不自觉已提了三分声调：“不可！拆东补西不过下下之策，安氏自范阳而起，如今兵至长安，正宜取中截而破之。中原天策自顾不暇，晋地怎可再生差池？”柳书铭性子虽惯是阴郁，却并非动辄厉色于人。此时情急，话终究撂得重了些，复又垂眸沉吟，“你是兵家人，难道还需我班门弄斧么。”魏晋年也知其间干系非同小可，便也不勉强。“罢了，既是你族中事，也该记得回过长辈。”
柳书铭紧了包袱，灌了水囊，头也不抬只道，“这个不足虑，四妹向来细致周全，家里定有传信接应。放心吧，我去不过是带她平安回来。”
魏晋年是向来嘻哈凑趣，临事方显沉稳的性子，难得地睨人一眼：“放心？似你这般，有多少个心都不够操。”
柳书铭只是摇摇头，幽幽一叹，“你是关心则乱了。你顾惜我，我无论如何该领这个情。只是阿年，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她一抿唇角，仍是惯有的倔强孤清，目光和声色都渺远如秋晨雾里，叶片缘上的一痕轻霜。“我是燕赵的女儿，天灾地动尚且无惧；家国未靖，又怎甘偷安他人身后。”
他向来晓得她是个有主意的，却不曾想她心性之要强更胜似男儿。也难怪，她分明不甘所限，纵情随心，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压力。似她这般满身武装，他非是不晓；而他除却叹惋，别无他法。
“要瞒过他，还真是不易。”
慕容、书铭二人策马出城，她方稍缓了缰绳，如释重负一般弯一弯唇角，眼底却殊无笑意。睢阳虽非当务最急，然而连通江南供给，不可轻弃。何况安氏重兵掣肘，正当是四两拨千斤，为两军拖得胜算之时。慕容巽久惯盟谷征战，自然也知其中关窍，因而宽慰几句。柳书铭本知魏晋年亦是关心则乱，也不多做计较，却一挑眉，立马当地，只道：“能让在下的四妹自愿代为守城，想必公子亦非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