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辞(其二) 问旧游(3)
(二)年节
虽幽州相去中原路途遥远,少受波及;然而非常之时,加之老辈渐次过身,孙辈之间不复旧年熟络,皆是各房归各房——这个年终究也过得惨淡。唯且喜者,书铭堂兄妹四个得以聚首。大哥伯钧是二叔所出;二哥仲锐、四妹毓辞皆出自三叔。而四妹是老生丫头,比二哥足足小了六七岁,幼年开蒙时原是柳书铭一手调教;主见也颇得书铭之风,小小年纪便立意从文,拜入了长歌门下。
柳书铭回到晋州时已是阳春三月,丝雨纷纷。战事渐紧,同魏晋年碰面也一次少似一次。二人又得以闲话时,已然过了立夏。柳书铭正摘了头批的梅子,却不曾想北国的青梅本就晚熟。此时纵然得之,也委实太酸,倒似此地盛产的陈醋一般,只得寻思着入酒才好。
魏晋年推扉而入,敛了疲惫神色,略略环顾四下,“你倒在这里躲清净。”
柳书铭撂了坛子,一振衣袖,应声:“这早晚过来,我待会还要回营里吃饭呢,”一面沏一盏杭菊予人,复相对而坐,支颐叹道,“你又说笑了,天下如此,哪里有什么清净。两京陷落,安氏下来恐怕是欲借运河而取江南。四妮子身在钱塘,以她的心性恐难作壁上观。”
魏晋年单手撑额,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难怪叛军得了长安却还耗在豫州这么久。长江天堑横绝,戎狄少通水性,倒不足虑南境陷落。只是眼下中原凋敝,唯江南可供粮财赋税;若漕运渠道为之截断,可就当真难办了。”
“可不正是这个道理。不过胡族毕竟凶悍有余,教化尔尔。若久耗下去,未必不生变,子姑待之。倒是你我难得一聚,不提扫兴话。”一面喊人稍待须臾,转身自东边耳房翻出一件军械,魏晋年一眼便识得正是玄甲军制式的盾刀。柳书铭轻巧将之掷与,挑眉一笑,落落如斯:“看看趁不趁手,”掸掸肩肘和蔽膝上的浮尘,漫漫,“我想着,铸铁质硬而脆,精钢韧而不坚;军者需攻守兼备,皆不合用。便借了混铸的法子,再佐以陨铁,非但质地中正,更耐锈蚀。”
魏晋年掂着打量一番,仍是那般打趣又不显轻浮的态度:“我爹是纯阳剑客,娘亲出身花谷,对这些也算兼有涉猎了。刀剑一途,北地摹丰神,南国写秀意。你这……其锋固利,其质亦坚,倒全不见裙钗之气。”
柳书铭这才忍俊不禁,摇摇头道,“你惯会损人,我只不理你罢了。走吧,吃饭去。”
(三)驰援
五月张巡接任睢阳主帅,激战半月,叛军折两万卒,大败而归;然未两月即卷土重来。临睢守将贺兰进明拒出援兵,柳毓辞只得寄望于柳书铭。慕容巽本欲遣毓辞回霸刀传信,令其脱身于此;然而柳毓辞一番言语,反而令其来至太原寻柳书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