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再婚(13)

外祖母在我们家当起保姆来了，她做饭、擦洗地板、劈柴、打水，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躺下睡觉时疲惫不堪，累得直哼哼。有时她做完饭，穿上那件短棉袄，把裙子掖在腰里，便动身进城去。她说：“去看看老头子，不知他现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带我一起去吧！”
“你会冻坏的，瞧这大风雪！”说完，她走了。在风雪弥漫的旷野里，她要走上七俄里。
母亲怀孕了，脸色蜡黄，她怕冷，总是裹着那条带穗子的灰色破披肩。我恨这披肩，它把母亲高高的苗条身材变丑了，我憎恨地揪掉披肩上的穗子。我憎恨这所房子，憎恨工厂和整个镇子。母亲不停地咳嗽，大肚子难看地抖动着。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很冷淡，毫无生气的目光呆呆地盯着没有贴墙纸的墙壁，仿佛目光粘在了墙上似的。她有时站在窗前发呆，望着窗外的街道，整整站一个小时。整条街很像老人的颌骨，残缺不全的牙齿黑黢黢的，东倒西歪；新镶的牙齿又大又蠢，与整个牙床很不相称。

“我们干嘛要住在这儿？”我问母亲。
她很不耐烦地答道：“唉，你闭嘴……”
母亲很少搭理我，跟我说话总是声色俱厉，像下达命令似的：“快去，给我拿来……”
大人对我管得很严，很少让我上街。我每次上街都要打架，常常被顽皮的孩子们打的鼻青脸肿。我觉得，打架是我唯一的爱好和乐趣，所以我打架上了瘾。
母亲拿皮带来抽我，可是她越打我就越不服气，下次我就更加拼命地去跟孩子们打架，而母亲就更加严厉地惩罚我。有一次，我警告她说，要是再打我，我就咬坏她的手，然后跑到旷野上去，再也不回家，冻死在那里。母亲听了我的话，大吃一惊，她一把推开我，在屋里踱了一会儿步，气喘吁吁地说：“你这个小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