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堂《万只鸭子过长江》(7)

原来张根生是放鸭子的出身,在旧社会里,有一年，他和弟弟还有隔壁邻居的老朱三个人，从扬州吆了几百只鸭子要过江。到了瓜洲,不敢把鸭子直接吆过长江,就把鸭子装在，仓里过江，那一天，天上也是有雾,船刚刚走到江心，上游来了一条兵船,张根生他们来不及避让,只好哀求兵船减速，让他们小船过去,哪晓得凭你喊破了喉咙，那兵船就是不肯减速，而是对着小船直撞过来,把小船撞得粉身碎骨,人下了江，鸭子散了。结果三个人淹死两个,张根生虽然被人救上来了,但是弄得人鸭两空。现在看到这么大的一艘轮船，看到手电光打个信号,竟然为了一群鸭子,主动打慢车,避开鸭群行驶。回想旧社会的遭遇,两相对比,怎不使他感动得热泪，打湿了衣襟呢!
张根生心里激动万分，小王和别的同志也是万分激动。为了向轮船表示感谢，他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人家听不见，怎么办?还是用老办法,捺亮手电,对着大轮船不断挥舞着。
此刻大轮船已经绕过鸭群，驾驶舱的驾驶员估计惊不到鸭群了,招呼机仓里开足马力,全速前进。他才把驾驶盘向右边转过来,又看到了小船打来的手电光，他明白，这是人家在表示感谢。人家打手电,自己总不能不声不响,必须要向人家回礼,打个招呼,说声“没关系,再见”!怎么招呼呢?汽车招呼拣喇叭,轮船招呼拉汽笛。小轮船是小汽笛,大轮船是大汽笛,只听得“嘟一”,汽笛拉得又响又长，好似海底响起的闷雷。这汽笛的声音不要说张根生他们能听到，镇江城里也听得清清楚楚。人家是好意,哪晓得这一声汽笛,闯了祸了，鸭子受惊了。鸭子听见“嘟一”,一吓,炸群了。“呱呱呱呱”,拍打着翅膀,半飞半奔，爬上芦柴滩,朝芦苇里拱。有多少?没得三千,足有两千五!小王在前头看见了,喊声“不好,鸭子上滩了”，扑通一声下了水。张根生招呼大家:“一边两个，两边四个，把鸭群箍住!”说毕,和另一个组员也下了江，一起爬上芦柴滩去追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