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堂《万只鸭子过长江》(4)

但不是每天都有的。组长,我的意见是在天蒙蒙亮，江里平潮的时候我们出发，到老槽口的时候,赶上江水落潮,鸭子可以顺水淌,赶得巧,可以毫不费力地通过老槽口;接着一鼓作气,避开可能遇到的大轮船,过芦柴滩,顺顺当当到达镇江小码头。”
张根生听了小王的汇报，非常满意，叫大家做好一切准备,喂饱鸭子,及早休息,明天一早就吆鸭子过长江。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钟,张根生就起身了,走出鸭棚子，只觉得凉飕飕地,才起步,野草上的露珠，已经把他的草鞋打湿了。他抬起头,只见满天星斗,今天是农历八月二十三日，下弦月象把弯弯的镰刀,挂在东边天空,唔,马上要“月上江心满了”。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再看江上,薄雾笼罩，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四周鸡不啼,狗不咬,只有江涛轻轻拍打江岸的声音。张根生回到鸭棚子里,把组员一个个喊醒,喝着昨天带来的开水,吃饱了干粮,每人发一个电筒,一件救生衣，到东方发白,就把一万只鸭子从临时的鸭圈里赶到江边,喂了个半饱,就开始渡江了。为什么给鸭子喂个半饱?这有原因。把鸭子从鸭圈里赶出来，目的就是要让鸭子自己去觅食。现在要是喂饱了,它们就要睡觉,不肯再游出去了,要是不喂呢，马上要横渡长江,到了长江中心,鸭子肚子饿,没得劲,就会吆不过江。

所以现在喂个半饱,让它们既肯游出去，游到江心,还不至于没得力气。
万只鸭子一队一队下了江。头鸭在前，其余鸭子跟在后头,排成一个大三角形。七条两头翘、中间凹的荷花瓣子形的小船,按原计划摆开;左面两条,右边两条,后面是一条，前面领路的一条是小王，组长张根生的一条是指挥船，哪里需要就到哪里。现在他和小王并排在一块领路。
站在江边看看,江面上不过是罩着一层薄雾,人到了江面上,才晓得这雾还真不算薄,几十步开外,就不见人影了。张根生叫小王嘴里呼唤着,和后面的小船取得联系,大家听着前面的声音,保护着鸭子向江心老槽口横插过去。
真急皱,鸭子朝东南方向吆,江面上却刮起了东南风，风不大,浪不小,开始的时候,鸭子还听话,顶着浪游着，到了老槽口,情况就不同了,风浪更大了。真是浩浩扬子江，日夜向东方,江宽十数里,江面雾茫茫,自古称天险,无风三尺浪，每遇急风起,波翻浪更狂,一浪接一浪，一浪吹一浪，一浪推一浪,浪浪开花!那一万只鸭子,虽然经过了专门训练，但长江毕竟是长江,不是运河小沟,它们顶不住了,吓得呱呱直叫,干脆不游了,顺着落潮的江水往下淌。如果再不采取措施,说不定会顺着潮水,淌到东洋大海里去。越到江中心,江面上声音更大了:风声,水声,浪声,鸭子的叫声,人的吆喝声，声声震耳。张根生和小王他们七个人,每人手上一根竹竿，又划船,又吆鸭子,鸭子到哪里，船就到哪里，竹竿也就到哪里。这真是:江面是战场,竹竿当刀枪,一心为鸭子,哪怕风和浪!可是就在这一刻,小王身旁有一批鸭子离了群,直接顺潮水往下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