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Shell(2)

“您早。”她向来客气温婉，没等我回头，便已经感受到那带着馨香的声线，她轻轻坐在床沿只是望着我，又或者是在望着我侍弄的盆栽，上个月我想尽办法弄了几株回来，目前看来还有活头，我应该是能等到它燃烧的时刻，略微感受那份短暂与炫目。
她顺势上了床，从床头拿过昨晚睡前未读完的书继续翻阅，我侍弄完盆栽便也回到床上去，正想找点事情来做，她却突然合了书面向我，大概是有什么想与我聊聊看——她一向如此，不会主动开始话题，在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便会突然开始注视着你，我最初认识她时，被她那炙热的，不知带着什么欲求的眼神搞得心里毛毛的，颠颠倒倒一天，我才终于开口问她，是否找我有事，不妨讲讲，我听着便是。
她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我们的关系也是那样开始的。不过那时我们都还自由，无论是心有所许，亦或是顾影自怜，都还有大把的可能性与充足的时间，茫茫人海中星星点点不胜枚举，然而她那时自由的目光是为何对向了我？

其实我为此感到高兴，那双眸子山泉般清澈，眸底荡漾的碧波与纤长的睫毛相成粼粼波光，来自那里的目光是万事万物的解药，是生的开始，是死的终结，柔软如棉絮，轻盈若飞花，明亮似皓月，温和类初阳。在我们失去行走的权力以前，我便获得了那份喜悦，想必不会是敷衍了事，身不由己，那份光确实属于我，我那时意气风发，我感到得意。
“想聊点什么吗？”我回之以目光，所答内容正中靶心，不知那时的神色是否流露出满意。
“跟我再讲讲，克里特岛。”她在这时是好奇的，她有欲望而我有余力，这是多么美妙的配合。我曾经是一位摄影师，短暂的职业生涯中曾到达过那个海天相接的地方，天空与地面蓝成一片，爱琴海的包容是慈母，可与她相处却顿感“哦，那是恋人”。她幽默而深邃，温柔而睿智，她的子宫孕育文明的璀璨，她的乳汁浇灌沿岸人民的生计，而无论历经多少岁月，她的面容依旧鲜活，她的肢体依然柔美，我要高歌她带来生的希望，带来智慧的河流，却又不禁想要再瞥一眼那不老的容颜。世人有时深知是禁断却又想要以身试险，那是幼稚的不伦，是龌龊的暖床，而她的美是光明正大的，我为之倾倒，愿以我性命见证其美得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