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刀行(10)

“宁朗，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十一年，就是期盼着能有今夜，外面下着雪，我们在这里喝着酒，说着话。”
这一刻宛若冰雪消融，对面男子无言笑了笑，低头倒酒，常年流浪的落魄刀客，动作比不得贵族子弟优雅，在她眼中却也格外赏心悦目。
“等我们寻到一方平安的地方，走得远远的，就再也不担心妖鬼追上来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注意他的眼神渐渐黯淡，喝了一杯又一杯烈酒，终于天边亮起微芒的时候开了口：“丫头……你们已经走不出大雪山了。”
“还记得么？死在这片雪域的魂灵，会日夜徘徊在这里，好像活着一样。”他解下腰间的英雄寞，轻轻放在地图上，融光映着缺口的刀刃，反射出寒冷的光芒：“我一直想跟你说……但又不敢想象你会有什么反应，我在大雪山游荡十一年，是因为雪国早就埋葬在雪崩里了。”
阿九叹了口气，夺下酒盏：“别喝了，都喝醉了。”
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抬起眼睛定定看着她，被烈酒灼坏的嗓音低哑：“阿九！你听我说，我当年从雪峰拔下英雄寞，就引发了大雪崩，我亲眼看着雪涌下去，向着雪国涌下去……你们都死在雪崩里了，被我害死的，所以这些妖鬼永远也杀不完，你们都活在生前的记忆里啊……”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她手指一阵泛白，阿九的脸庞也同样泛白，怔怔地抬头，在咫尺间看着刀客双目里可怖的血丝：“宁朗，别这样……”
刀客无力地松开他的指尖，用力揉着额，摇摇头：“我原本想，就这么让你们活在记忆里也好，可我想错了，生前的执念总会一遍遍涌上来……无论怎么走，你们都走不出这片雪域。”
他的话好像重锤，砸得人心哗啦一声飞溅起冰屑，割得生疼，阿九忽然回忆起十一年前，他出发之后的第四十天，风雪下得那样浩大，好像幻化的凶兽，她的记忆一时有些恍惚，望着雪域地图上天祭坛的位置，恰与缺口的刀纹重合。
天边终于又一次迎来破晓，开战的哨声响彻雪域，阿九恍惚的目光猝然清明起来，一把拿下挂在墙上的弓箭，快步往外面走去，刀客跟过来，被她一抬手拦下，清亮嗓音沉沉：“宁朗，你莫要再说了，我要领着族人们尝试一下，如果祭司失了志气，上百子民又该如何？”
妖鬼们再一次向着天祭坛逼近，雪域瞬间变作战场，呐喊声呼啸在风中，阿九望着无边无际的雪域，第一次有些恍惚，宁朗的话其实还在她脑中飞旋，比战鼓声还要震撼，一只高大的妖鬼怒吼着袭过来，她忙将羽箭上弦，狂风猎猎吹起衣袖，箭尖擦着它的头颅过去，错开毫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