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刀行(11)

她亲眼看着寒光没入身体，锐痛袭来，在族人们的一片惊呼声里，阿九颤抖着松开沉重的长弓，倒在这无休无止的战场上，刀客怒喊着击散高大的妖鬼，将她牢牢护在身后，残喘里的最后一幕，那些妖鬼渐渐褪去漆黑，竟与人类别无二般，他们绕过刀客，用向往的目光望着天祭坛：“要去那里……要回去那里……”
她从刀客的眸里见过这样的眼神，是闯荡多年的游子，望着故乡的目光。
四 
以阿九重伤为预示，此战终于沉沉落下帷幕，妖鬼们终是击败了精疲力尽的族人，踏上了天祭坛圣洁的雪域，所幸没有更多伤亡，她早在之前吩咐过，无论输赢，活下来的族人都往大雪山外会合。
他们站在大雪之中，最后回望一眼那些残缺的雪楼，心中不免万般嗟叹，那曾是他们的国土，雪域风声如歌，声声诉别。
阿九披着厚厚的羽衣，与刀客一同静静站在风雪里，他们两个是最后离开雪国的。
她的伤口还缠着白布，风一吹就彻骨的疼，但她不愿离去，说不清为什么，这片雪域像是融入了故人的魂，冥冥中牵引着，不舍她离去。远方黑压压的妖鬼们只顾着围住祭天坛，竟破天荒地没有追过来，它们的目标是祭坛，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却只是久久地围着，没有其他动作。

祭天坛也静静地在风雪中屹立着，像是孤独的神灵。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拢着衣襟，忽然冷静地开口：“我们是迁移过来的民族，历史不过上百年，可妖鬼和这祭坛却是早已存在的，会不会……我们才是外来的人，这祭天坛，本来就不属于我们？”
刀客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神明还要指引我们，去寻大雪山上的英雄寞？”
“说不定，神明不是在指引我们，而是在指引它们。”阿九摇摇头，那日出战前，她分明从图纸上看见了天坛的图腾，和英雄寞的缺口一模一样，这两者必定有什么联系，连年出战，许多先辈留下的古籍都遗失在岁月里，只好自己去摸索。
她抬起头，定定地望向刀客：“陪我去大雪山一趟。”
如果真如他所说，雪国早已淹没在大雪崩中，若真如此……恐怕他们徘徊多久，也走不出茫茫雪域，可记忆里唯独没有雪崩，她一向是个倔强的姑娘，就算是宁朗亲口说出的话，也要眼见为实。
二人冒着风往大雪山走，这里地势陡峭，脚下雪深，一不小心就葬身永冬，刀客在十一年前寻到的那条可通行的路，也变得凶险无比，有时还要攀岩而上。阿九不擅长攀岩，险些一脚踩空，被刀客一把抓住手腕，雪风浩大，他们低低伏在山岩旁，以近乎谦卑的姿态，缓缓地爬上雪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