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刀行(6)

“我又不是什么美男子，有什么好看的？”
刀客正要重新遮上双目，阿九不知哪来的力气，在雪里挣扎着起身，飞身过去一把扯下他的蒙眼布，她的动作有些莽撞，刀客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定定地望过来，一双眼眸如极夜，雪下得很大，他的眸里倒映漫天大雪，大雪之中站着个神色倔强的小孩子，那是她年幼时的模样。
“宁朗……你就是宁朗。”
他戏谑的神情渐褪，目光躲闪，干涩地发出几个断续残缺的音节，良久，终于连成两个字：“丫头……”
风雪依然猎猎卷动着他们的衣服，转眼十一年流逝，少年离去时轻狂得很，如今却已满面苍凉，阿九只觉得活在梦中，说不清是喜还是怨，喃喃地开口：“宁朗……既然已经寻到英雄寞，为什么不回去？”
“这朽刀，当初就不该从那山崖上拔下来。”刀客微微一抬眼皮，语调凄凉：“雪国？我亲手干了件罪孽深重的事，哪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我一直想回家啊，但家在哪？在大雪下面……”
他用沙哑的嗓音低低说着话，阿九愣愣地将目光落在刀上：“朽刀？”

传说里神明赐予的至宝握在他手里，刀身映着凄冷的漫天大雪，白刃却残缺不平，像是苟延残喘的老者，划着扭曲的图案，这样的刀，连小树枝都斩不断。
“这是英雄寞？”阿九震惊得半晌才说出话：“这是英雄寞！”
“对，传说里大雪山的至宝，神谕里的宝物，不过是一把残缺的朽刀，丫头，我千辛万苦把它拔 出来，反而害惨了雪国……”
刀客的语调渐渐激动，望着重重雪山，像是在于苍天之上的神灵无声对视，继而大笑几声，如同一个醉酒的狂客，跪坐在万里无杂色的雪里，她看得惊心，连忙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这怎会你的错？你冷静点！我这就带你回家……”
雪域长风怒吼，吹得人站不住脚，他只是捞起一把冰冷的碎雪，擦拭着缺口的刀刃，嗓音近乎呢喃，凝神细听，才能听清模糊的只言片语。
“你还记得……雪崩么？”
三 
阿九带着刀客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妖鬼的又一次入侵，如同黑雾自远方沉沉压来，直指天祭坛而去，雪国族人向来善战不屈，在一片混乱的厮杀声中，不知哪个后辈一眼瞧见这边，拎着剑兴冲冲地嚷起来：“祭司回来了！祭司回来了！还带着英雄寞的持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