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刀行(5)

“快走，不是善地！”
雪盲的人，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分不清哪个才是刀客的身影，那些妖鬼已经慢慢地越来越近，她厉喝一声，从桌上摸起碗碟敲碎，用锋利的碎片对准了逼近的黑影，雪国的子民常年作战，身上有股厉气，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影影绰绰间有个麻衣人影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跑，危难之际顾不上男女有别，刀客的嗓音低沉：“跑得越快越好，莫回头，莫要看，实在难受就闭上眼，听清楚了么？”
莫要看，莫回头，这话分明在哪里听过，阿九微微愣了下，混乱间有零碎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涌上脑海，那些幼时的记忆曾被飞雪掠走，如今又随着浩雪飞旋回来，好似雪国最渺茫的歌声。
“你果然是……”
二人一路飞奔出酒肆，踉踉跄跄地踩着雪往前跑，大雪山在日光下依旧刺目，漆黑的妖鬼们紧追其后，大有至死方休之势，厚雪里跑不出多远，刀客忽然甩开阿九的手，挡在她面前，将英雄寞从旧刀鞘抽出，雪里一声清亮的刀鸣，慑得妖鬼纷纷往后退。
阿九大口地喘着气，跌倒在沁凉的雪里，将冻僵的指尖缩回衣袖，一边揉着，一边眯着眼睛回过头去，视线里只有漫天的大雪，几棵不能成林的枯树，那些妖鬼已逃得远远的。

视线渐渐清明起来，她揉着眼睛，远方只有雪天相融，哪里还有什么酒肆？
“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连窝得罪那些人的……伶牙俐齿可不是好事，看看，遭报应了吧？”
阿九抬起头，一头浑水地反问：“它们就是妖鬼啊，你看不出来吗？”
刀客背对着她，她看着这消瘦的背影，忽然愣了愣，方才他也跑得狼狈，连蒙眼的布条都滑了下来，松松地垂在高挺的鼻梁，语气依然如同戏谑，有种道不明的熟悉感，恍惚年月倒转回十一年前，年幼的她冒冒失失地与一只妖鬼撞了个照面。
当年生死攸关的一瞬间，亦有人如此将她护在身后，刷一声亮刀指向妖鬼，少年音沉沉：“跑得越快越好，莫要看，莫回头。”
——妖鬼漆黑的模样历历在目，唯独那少年只能看见个背影，长发高束，身姿清瘦，转眼十多年匆匆过去，这画面恍惚隔了一世，在今生伴雪风而来。
“算喽，你这丫头向来伶牙俐齿，我不跟你争——”
“慢着，先别戴。”她忽然又出声，鼻子里酸酸的：“你转过来给我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