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刀行(4)

二人沿雪峰无言走着，雪若梨花，成团簇簇洒落，将霜华染上黑发，然而高穹之上却兀自掠下一声鹰唳，仿佛肃杀的刀剑号声，响遏飞雪。阿九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握弓仰头，刺目的白茫霎时侵入双目，针刺一般痛，刀客扑上前来，用手掌用力盖住她的眼帘：“莫要中计，大雪山的雪是神灵的颜色，凡人看不得的！”
无暇的雪山四周涌起一个个黑点，在飞卷的雪风里窃窃私语着，又飞快地向前方掠去，瞬息淹没在猎猎寒风里。
“痛也忍着些吧。”刀客慢慢地松开手，雪光重新映入眼帘，阿九忍着刺痛眯眼望去，咫尺间只是个模糊的深褐影子，辨不清他的五官，看着分外可怖，她对他点点头，这是轻微的雪盲，大雪山凶险，却没想到这般凶险。
“抓住英雄寞的刀身，我带你寻个店家。”
一个患上雪盲的人，若无人牵引，在无边的雪域里必定会迷失了方向，她紧紧握住英雄寞的刀尾，与刀客一前一后地走：“可大雪山荒无人烟，连一头鹿都罕见，怎么会有店肆？”
“你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相信一个在这里徘徊了十一年的人？”

“那好……相信你。”
他果真没有骗人，不知走了多久，朦朦胧胧间，在阿九惊讶的目光中，雪色里突兀地立着旗帜飘扬的店肆，二人掀帘走进，这里还有不少模糊的人影，大概是同他们一样的客人，刀客将她安置在角落里一张桌旁：“我去找店家讨热水，你别乱动。”
她点点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那些朦胧的黑影有的举杯痛饮，有的招呼店家端菜，看似热热闹闹的，嘈杂的声音却好似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忽而又近，恍若置身梦中。
前堂没有多少暖意，反而愈发寒冷了，阿九哆哆嗦嗦地摸索着木桌子，想给自己倒一杯热茶喝，白瓷发出细微的声响，四周嘈杂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一抬头，朦胧间所有人都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窃窃私语：“异族啊……钥匙啊……”
“活生生的异族啊……”
酒客们慢慢变了模样，像是没有实体一般，身体轮廓不断跳跃着黑焰，忽然有种本能的恐惧涌上全身，阿九瞳孔一缩，警惕地退开几步，泛起作战时的冷光，凡是雪域的子民，都深深地清楚，是面对妖鬼才有的森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