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宿(5)

那个人形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形有了动作。原来那团漆黑是它的头发，它背对着我，现在把头一点点扭过来，扭成完美的180°，将面容完整展露。那是我女儿的脸，但眼珠极为诡异地斜到上方，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它正冷漠地盯着我，嘴巴在说话，嘴型与那个意义不明的句子契合，仿佛那个隔墙而来、近乎非人的声音来自于它。
我看见它被眼白占据的眼眶流出血水，浑身上下洇开殷红血点，突然听清楚了它的女性声线，也听懂了它在说什么。
“骗子······杀······了······你······”
它扑向我，我猛然坐起身。这回真的醒了。
妻子和女儿不在床上，但她们换下的衣服、不见的泳衣和外面人们嬉戏玩水的声音，让我不会有可怕的猜想。眼前事物的陌生感消失了，房间里虽然没有阳光，但窗外的阴云可以给出合理解释。我抹了抹额头的汗，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我从床上跳下，去卫生间冷水冲脸，直到冰凉的水拍打在面颊上，才真正从刚刚那个极为真实的噩梦中平复。但今天发生的怪事比我之前三十年遇上的还要多，我难免心有余悸。换房间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但却没有足够合适的理由，我总不能说因为我做了一个要命的噩梦。我又想到同学的话，如果这个房间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为什么找上我，难道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裤兜里的那包小东西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但我很快对自己说，我对于我同学并非只有单纯的情欲，她是我错失的当年美好和如今的内心指引，这是爱情之火在乏味中年的死灰复燃，虽然听上去矫情，但却是真情实意，有那么名人有过相似经历，譬如鲁迅，有那么传世经典书写此种感情，比如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所以这就是人之常情。因此，虽然对不起一些人，但我并不羞愧，更谈不上什么亏心。
这番颇为费劲的自我辩白起了作用，我安心了些，但接下来的敲门声又吓了我一跳。
还没等我回应，门被打了开来。
“你醒了啊，你女儿嚷着要爸爸呢，”传来的是同学丈夫的声音，“你老婆带着她，抽不开身，让我看来来。”
梦中那个“女儿”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打了个激灵，拿起手边毛巾把脸擦干净。
同学丈夫站在我的身后，对我说：“你一定是工作太累了。”
“还真是，天天加班，都没时间锻炼，不像你，工作就是锻炼，锻炼就是工作。”我刻意用寻常语气回答。
“你身材比例其实挺好的，要是想健身可以找我，”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让我颇不适应，“要不我先教你一组简单的家庭健身操？就十分钟出头，对保持心肺功能很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