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福华】East Wind东风(4)

“歇洛克，”我犹疑着，终于长叹一声，“你有时还真是冷酷得让人惊讶。”
“亲爱的，我很抱歉你会认为这是冷酷，我绝无意冒犯任何人。”福尔摩斯稍微松了牙关，“但这完全是再清晰不过的事实——但凭激情行事并不困难，那反倒是极大的简单。人生在世，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此：在一切绝大的简单中，坚守绝小的困难——那部分完全不属于激情的困难。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那是需要在凄风苦雨而不是春光明媚中守的东西。”
“譬如？”
“譬如生，譬如死。”他道，“赴死其实是最简单的，坚持要生，才是最难的。问生，而非问死，才是英雄主义——我愿称之为唯一一种英雄主义。”
“我从未听过有人把‘生’称作英雄主义的。”我说。
“赴死往往出于一种激情，不需要过多的考虑。可生就不同了，”他很真诚地说，“单纯的激情足够燃烧问死的冲动，却无法维系问生的动力。世界需要激情，历史的发展需要激情，可是不是仅仅拥有了激情，发扬了激情，世界就会好了，未来就会来了。”[5]
“听起来挺无趣的。”我依旧有些消沉，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你说得一点不错！”他斩钉截铁地道，“有些人只认清了虚假的苦难，他们不懂死；有些人只学成了浅薄的爱，他们不知生。他们也许都觉得自己的体验很有趣，可是，真正的‘有趣’是这样的：必须既认清苦难，也学成爱。”
“那么，”我问，“什么样的人才是这样‘有趣’的人呢？”
“是那些能够于浩荡春风中暂且徘徊的人，那些能够踏遍层峰望眼开的人们[6]。那些能够在难酬蹈海成为‘英雄’前，去面壁十年图破壁的人们[7]。”他踱步到窗前，“亲爱的，是那些能够从最枯燥无味的现实工作中寻找到最丰富多彩的未来的人，能够保持清醒现实主义头脑的理想主义者[8]。”
我沉默良久，百味杂陈，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对不起，福尔摩斯。”我踌躇良久，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道歉呢？”他回过头，温暖地笑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实在熟知他的心思，颇为无奈。
“你是知道我的。”他朝我顽皮地眨眨眼，眼里是毫不做作的坚定和坦然。
“东风还在刮。”我看向窗外。
“亲爱的，东风总会来的，也总会过去的。”他说，“这股风很冷，很厉害，我们好多人都可能因此凋谢。”[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