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福华】East Wind东风(2)

“这也不是什么怪事。”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吧，浮躁出于一种激情。这种激情可能是自傲的激情，也可能是道德的激情，不管怎么说，归根到底源于最小的、最私密的自我。从源头上看，它不见得是坏事，只是它仅仅如此而已。”
我抬头目视福尔摩斯，挑了挑眉。
他默默地把玩了一会儿烟斗，接着道：“持续放纵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激情当中，事实上和放纵自己沉溺于幻象的精神病人没有什么不同。精神病人的世界虽然熙熙攘攘，可从不存在他者，只有‘一呼百应’的自我。……”
“可是，”我在桌上敲击着笔杆，“你怎么看那一个个被津津乐道的——所谓‘根本矛盾’？”
“顾名思义，”他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只要事物本身一天还在这里，不改本性，这矛盾就始终存在——这就是‘根本矛盾’。”
“意思是这玩意儿是彻底没救了，玩完了，该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我只觉自己心底的干柴被莫名点燃了。
“你觉得呢？”
“它既始终有毛病，难道不该速朽了？”
“你以为所见即为‘实’么？”他沉着地反问道。
“不为‘实’么？”我几乎立刻跟着反问。

“亲爱的，我确实不知你们这些人文学者的脑瓜里装了些什么，这也不是我的研究领域。但是，告诉我，”福尔摩斯从扶手椅中站起来，来到我的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调恳切，“你是以近数十年的历史看矛盾，还是以近百年或千年的历史看矛盾？你是以世界的角度看地区的矛盾，还是以地区的角度看世界的矛盾？你是以工具的角度量度国家，还是以历史的角度量度国家？你是以制度的角度量度人，还是以人的角度量度制度？”
“我恐怕很少有人能有这样清醒的头脑——”我垂着眼，忧郁地呻吟了一声，“便暂且相信那些完美假定吧。我们就不能把那矛盾彻底解决吗？”
“那么，你以为什么是矛盾呢？”
我一时语塞，无声承认自己并没有对这一问题给予过充分考虑。
“以我愚见，华生，你对我的观察成果足以回答这个问题。”他说。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生性尖刻，冷酷无情，”他很平和地说，“这就是我，彻头彻尾如此。”
“福尔摩斯，你……”我对于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自我评价感到十分惊讶。
“这仅仅是一个事实，我既不为此感到骄傲，也不为此感到羞愧。”他及时打断我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