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科幻】星空里的吉普赛(5)

“从天而降？”他问，“他们并不会飞。”
——那只吸血鬼是从加油站的顶棚上蹦下来的，所以看上去好像是从天而降。那时在我的心中，它的确像是从天而降一般。那让我感到很渺小。一直皮肤褶皱、黝黑的人形物种从天上落下来，“砰”得一声砸在车上，把车顶砸出一个大窟窿。它张着嘴，嘴角裂到耳垂下边，耳朵尖尖的好像利刃。
“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我活下来了。”我说，并没有再解释什么其他的事情。言外之意，便是我眼睁睁看着车主死掉了。
“你的家——”他想问一个问题，却在只说了三个字之后就闭嘴了。我猜他想问我家人怎么样，或是我的家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为什么问到一半就闭嘴了，因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找到了冷湖镇，显而易见，我的家已经没有了，我也不希望再谈论这件事。
我家在山西临汾，高考考入四川大学，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成都当地生活，在一家出版社当助理编辑。由于工作繁忙，在成都的这两年，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家乡并没有太多值得我留恋的地方，那里在我离开的几年中变了很多，少有的让我留恋的去处也相继消亡，更不要说回家之后被三姑六姨嘘寒问暖，一些连我生日都记不得的亲戚却非要关心我什么时候搞对象、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女孩子，要抓紧呐……

在大城市生活久了，家乡的一切都像是我骨头中的刺、血液里的泥。
吸血鬼的灾难来临之后，世界沦陷只用了七天或是更短，这我并不清楚。当我第一次看到街道上被吸干的人骨时，我已经联系不上我的父母了。
“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在被寄生了之后？”我转移了话题，将视线放在我们脚下漫长的路上。
“说来话长。”他说。
“我想记录一下。”我过于理直气壮地回答，“可以吗？我从‘宣言日’之后就一直在记录，我也不知道能活到哪天，但我想留下点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眼神有点小心翼翼地撇向我。我从侧面看到他圆滑的轮廓被月光勾上一条亮晶晶的线。“咱们要往镇政府的方向去。”他抬手指了指前面，而我实在忍不住将目光落到那随着他的抬手动作也跟着“滋滋丫丫”发出恐怖声响的腐肉上，“咱们的安全区在镇政府大楼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