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科幻】星空里的吉普赛(7)

“ma、ma——”
她是这么喊的，伸出两只肉呼呼的手，裹在屁股上的尿不湿上沾着灰尘。他以为这是个不知被谁丢在这里的婴儿，顺手抱了起来，心想如果自己的孩子还在，是不是也差不多比她大上那么一点呢？
可惜的是，他自己的孩子连产房都没来得及出就断气了。就是两年前医院里的那个夜晚，他的妻子羊水栓塞大出血过世，从妻子身体里挤出来的孩子好像一块皱巴巴的肉球，浑身青紫，已经没了呼吸。那个夜晚下了很久的雨，雨滴“哗啦啦”打在医院走廊的窗上，他就在ICU外的长椅上靠了一晚上，直到灯光熄灭。
他仿佛也跟着死去了。如果能重新选择，他绝不会再选择要小孩，不会再期待将一个新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这世界有什么值得降临的呢？无论如何，它无趣又灰暗。
退一万步讲，如果他们非要繁衍后代，那么让他替亡妻受苦也好。

他抱着这孩子在车前面站了很久，久到路过的人可能都觉得他不过是个带孩子出来散步的平常父亲，这个转瞬即逝的想法让他意外又罪恶地感到满足。他打算把这个孩子送到社区居委会去，但又一厢情愿地觉得居委会怎么会有地方照顾这个小孩？况且现在这么晚了，居委会早就下班了，是不是应该送去派出所？派出所一定有人值班……不行、这么小的婴儿一定是被谁扔到他的车前盖上的，如果有人回来找呢？
于是，他就这样相当魔怔地抱着婴儿在车里坐了很久。婴儿不哭不闹，就在他的怀里入睡，期间醒来的时候就“妈妈、妈妈”地叫他，奶音断断续续。这是个多么漂亮的孩子呀。那时候坐在车里的他想。到底是哪个粗心的父母把她落在这里了？她的皮肤那么白，和自己唯一一次见到的婴儿身体大相径庭——他那死去的女儿又皱又紫的身体……她的眼睛像是小鹿的一样，瞳孔里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山川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