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村上春树短篇小说的主题(9)

这本短篇集里一个突出的主题是：“人体内产生某些决定性变化的瞬间”——这不禁让人想起村上此后的长篇小说《舞舞舞》里所说的：“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变化的瞬间”这一主题在《背带短裤》和《出租车上的男人》中有较为鲜明的体现。
《背带短裤》讲的是一个女人在到德国旅游时为丈夫订制一条背带短裤的半小时之内整个人生彻底改变的故事。当女人被店家告知一定要本人来才能购买时，她便找了一位与丈夫体型相当的德国男子来做模特，在观察这个陌生男子的时间里，“厌恶感像气泡一样沸腾上来”，这时才惊觉“自己有多么憎恨丈夫”，进而决定离婚——以前面对丈夫的不忠，她一直表现出很强的忍耐力。欧洲之行让女人重新找回独立自由的感觉，而契机是一条“背带短裤”。

《出租车上的男人》则塑造了一个在国外决定放弃丈夫和孩子、活回自己的女性形象。
“与别的画不同，这幅画里有什么在喘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实在微弱得很，盯视之间很怕它萎缩消失。”女画商在国外看中的这幅画的技法虽然不甚高明，但画中年轻男子的寂寥和空虚正好契合了她自己的挫败感和青春不再的心情：“我痛感自己的损失是何等惨重，或者是何等轻微。”对画中男子的感情不是同情不是共鸣，而是指“两人一起品味一种无奈”，为自己的平庸而感到无奈。她烧掉那幅画返回日本。多年以后，她在雅典意外发现跟她同乘一辆出租车的竟然是当年画中描绘的那个男子，衣着打扮跟当时画中的一模一样。她感觉身上某种东西永远地消失了，跟那个美男子一起留在了出租车里，并悟出了教训：“人不能消除什么，只能等待其自行消失。”——需要一个契机，你不可掌控、不可预测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