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4)

他一直笃信师哥是天生的角儿，这样的人不该被埋没，该是一辈子在台子上发光发热的。
可是柏闻说：“你不是总想着回去看看吗？”
许向安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却也不一定是要回上海，只是心里老是不踏实，觉得继续待在北平，总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可他怎么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该为了自己凭空的臆想去要求师哥为他做出牺牲。
但是听见柏闻对他说，向安，你是我唯一的师弟，这辈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再也不分开。
许向安便心动了。
离开戏班的手续办得比他预想中要利索很多，像是早有筹谋。
俩人先是回了上海，许向安长大的地方，一起拜祭了许向安死去多年的养父。然后是姑苏，杭州，将戏文里出现过的地方，或者从前想去而不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许向安甚至在途中见到了一个长得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少年。
他是孤儿，因此不由地多看了几眼，没想到那少年也注意到他，两人攀谈起来，竟果真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哥哥。”名唤向宁的少年说着，颇为生疏而热切地拥抱了许向安，许向安也真诚地回抱了自己的弟弟。
“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重庆吗？”向宁问许向安。他正要随关照他的季家哥哥一起前往重庆。

“不了。”许向安微笑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兄弟重逢已经莫大的欢喜，尤其是看你过得这样好，我就放心了。”他看得出，那个季家当家人对向宁相当好好，向宁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向宁还想说什么，却见自己的孪生兄长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靠着车窗安静看风景的青年，后者也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投过目光，露出恰到好处的浅浅微笑。
“我明白了。”向宁突然轻声说，一改先前的恳切态度。跟那个人在一起的话，无论到哪里，向安都会生活地很开心吧，他想。
“哥哥要继续幸福下去呀。”向宁送上真诚的祝福。
许向安跟着露出爽朗的笑容：“你也是，要幸福。”
列车在站台停靠，许向安已经下了车，回头看见向宁在门口对柏闻说了些什么。
“他说什么了？”许向安禁不住有些好奇。
柏闻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他的眼光不错。”
这时恰巧传来叮叮的铃声，列车缓缓开动，许向安看见隔着窗户一个劲儿摇手的向宁，于是也高举右手，用力地挥动几下，然后看着车子在视野中缩成小小的一点。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许向安问师哥。
“回家。”柏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