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2)

这个骷髅般的男人，披上沉重的军大衣，将破旧的亚麻色手提袋子搭上肩膀，装入卷纸，书，一大罐矿泉水以及一顶孩童的针织帽子，上面吊着一个小毛线球，这是男人的所有东西。走之前象征性的看了眼这对称如镜面的屋子，他是唯一的异物。
幽暗的廊道回响着沉重的脚步声，墙上的吸引蚊虫的紫外线杀虫灯啪啪的叫。转过拐角，顺着O型甬道绕过前院中间的大花坛，正门的小犬睡的跟屋里的老人一般安详，男人走过时，闻到声响的小犬慵懒的扫了男人一眼，随后再次传来呼声，如此安详。
今夜的月状若被咬过的橄榄散着虚弱的光辉，偶尔几朵闲云将其挡的严实，不过一会便再放出来。月下的环山路像一条黑蛇，紧紧的束缚着这座可怜的小山。男人站在路边，眺望着东南方远处灯火通明的都市。毅然翻下山坡，环山路太过遥远，而他心急如焚。
在这个不断下降的黑暗空间，枝条带着遥远的味道不断伸出，随后又被突然的力量折断，树吃了痛，抖动起来，惊得夜鸟纷鸣。早春刚刚苏醒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叹息便被踩成尸体，邻近的幽暗处传出一阵窸窣作为点缀奏成自然的歌，最终以“咚”的一声结束。
男人滚到树边，死一样的伏在地上，他勉强扶起身体，鼻腔里流出一股温暖的血，在这寒冷的春夜里，给予男人一股特殊的慰藉。接下来的路，男人谨慎了不少，毕竟事情再怎么重要，也必须要活着才能感受到，越接触到死亡的人，才会越珍惜自己的生命。尽管如此，男人还是保持着不慢的速度跌跌撞撞的走下去。

男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今晚走过的路胜过一年里走过的所有路的总和，他记得自己行过林间，穿过荒野，经过几多处零零散散的村庄，最终看见了城市边缘那破碎脏污柏油路，他不如环山路那般完整高贵，却拥有着想要使男人跪下来亲吻它的生命力，他再次踏入这座将要在他的回忆里消散的城市。
 城市的外围多是工厂，在午夜时分，行人罕见，偶然一辆亮着双眼的小汽车刺破黑暗驶入城市的中心。男人顿时心生向往，曾经他也有过一辆小汽车，他喜欢在午夜时分的公路上将速度提到100码，然后那时还是恋人的她便会探出天窗，耳边传来她的呐喊，他能想象到她的长发绕着她的耳畔飞舞，她清脆有力的声音给黑夜带来生命，但自从他们的女儿诞生后，他们再没有这样过。他们将所有的活力献给女儿，她多么可爱啊！随着时间的侵袭，男人还能记起她的呐喊，她的长发，但她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随之模糊的还有随着回忆产生的感情，他害怕了，害怕这份感情归于平淡，害怕自己有一天忘记这感情，这份感情的存在让男人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想到此处，男人拿出提袋里的针织小帽，这上面有家人的温暖。男人察觉到不知在什么时候帽子的左侧缝合处崩开了一道口子，或许是刚才，或许是之前，但不论什么时候，男人都感觉妻女离自己又远了一分。哎！男人的肚里的忧愁挤出一声轻叹，透过轻叹的雾气，远方的高楼都显的有些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