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
一
大概十一点钟,306房充斥着黑夜带来的寂静,早春给寂静添了几分刺骨,屋内的男人侧躺着蜷缩在床上,面色平静,但那紧绷的双臂与偶尔抽搐的嘴角让我们知道男人的身体并不如他的面色呈现的那般。癌细胞正顺着淋巴系统在他的全身绽放,这是身体中最强大也是最愚蠢的细胞,它们愚蠢的攻击与劫掠,直至将自己的生存本源彻底破坏,待到将死之际,躲在暗处的细菌蜂拥而上,大快朵颐,但它们也不是最后的赢家。男人猛地掀起身子,今晚,他须得出去,去那里,城市里,那里有他的家。
这是一间两人的居室,两侧的墙角各有一张床,床的中间有张宽而厚的折叠长桌,折叠口清晰的割开了两张床主人所拥有的桌上空间,男人的这边放着一卷面巾纸,是最新款的,他每天都要撕一张擦干自己消瘦露骨的双颊上挂着的水珠。纸的伙伴是一本马尔西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他钟爱它。桌子的另一边,是空的,它的主人三个星期前死在了自己的梦里。他幻想自己是一只公鸡,气宇轩昂的攀上残破的高塔,随后挓挲着翅膀勇敢的跳下足以将公鸡摔成肉渣的高度。那真正的凶手—他肚子里那些扭曲肮脏的蛔虫—渡着猩红浓稠的鲜血,逃到不见天光的臭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