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李自成）(6)

他还依稀记得他的母亲，他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他还记得她让自己躲在草垛里面。母亲在外面挡住那几个楚军士兵。他眼睁睁看着那几条狗对自己的母亲施暴，足足三个时辰，他们用刀割她，用火烧她。他一声不吭的看官军折磨自己的母亲，看了三个时辰，直到母亲被欢笑的官军刨开肚皮，扯出内脏，楚军心满意足的离开为止。
他已经在这世上多活了十年了。他赚了。明军越来越近了，毛小鬼甚至能看到为首的杜玉的手上那滴血的马刀。毛小鬼停下来了。
“阿大，爹娘。”小鬼心想着。“杀官兵啊！杀狗官兵啊！杀狗官兵啊！”毛小鬼吼出了他短暂人生中最后一声呐喊，也是最惨烈的一声。这一声宛如雷霆，甚至压过了周围人群的哭喊声，压过了明军的马蹄声，传到了他周围正在逃散的闯军士兵耳中，也传到了明军的耳中。
“杀官兵啊！”毛小鬼不退反进，迎着杜玉的马蹄，向前刺出一枪。他刺中了什么东西。“够本了。”毛小鬼想着。“又杀了一个。”他的头颅飞到了天上。
这一枪刺中了杜玉的腰部，但是对穿了三层甲的杜玉而言，没有什么实际的伤害。杜玉砍下这个挡路的闯贼头颅，却被惊了马，他连忙拉死缰绳。
“杀官兵啊！！！”如浪潮一般的吼声好像变成了实物，从毛小鬼的尸体周围传播开来，闯军士兵们的大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了一般，一种化为实质的愤怒充盈着身体，仿佛身后的死亡不值一提，无数前一刻还在逃窜的闯军士兵们，怒吼着转身向明军冲去，像被风吹变了倒向的麦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