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水母(8)

维尔纳反问道：“你觉得人认知自我，取决于意识还是物质？”
“……意识。”格雷戈停顿了一下。
“那么，想必你已经意识到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维尔纳瞥了一眼格雷戈自进门后从未放松过的右臂。格雷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所谓的肌肉记忆，本质是正常情况下神经冲动达到阈值后引发动作电位，刺激肌肉纤维做出反应；但在动作熟练后，神经冲动与所释放的化学递质逐渐程序化，以至于再现此动作时已不需要大脑皮层里的神经中枢进行指挥。但如果反过来想的话……若是用某种方法将某个器官上的动作电位产生的神经冲动逆转并刺激大脑神经中枢，就会使大脑产生‘正应该这么做’的判断。”
格雷戈听得浑身冰凉，仿佛置身于墨西哥湾水下五千米暗无天日的深海中：“这么说若是我继续放任右臂下去，我的行为习惯，甚至思维方式都会渐渐趋同于手臂的原主人。就好像……”
“就好像手臂的原主人在我身上重生了。”
维尔纳点点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仅如此，当你的意识完全趋同后，再将你的部分肢体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慢慢那个人的自我意识也会被同化，成为最初之人的一部分。这就是缪星设想的集群生命永生。但之前仅停留在理论阶段，尚未有任何实验证明。直到你今天过来……”

“我从来没听说过集团还有这种研究！”格雷戈猛地站起身，左手揪着维尔纳的衣领将他扯近面对自己，唾沫随着暴怒的话语一同喷到维尔纳脸上，“手臂的原主人是谁！那些伤亡的随行团队中有人能在集团的眼皮底下接受过这种实验改造？你当我是傻子吗！说！他是谁！”
维尔纳医生在格雷戈的怒瞪下咽了咽口水，内心挣扎片刻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诚实地说道：“那个恐怖分子。”
格雷戈想狂笑，想大声讥讽，想砸烂维尔纳的桌面，终于还是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右臂，挥拳重重打在维尔纳眼角，将他打飞了出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即给我安排一场手术，把我这个该死的右臂截掉！换成义肢，要没有被任何人，任何意识染指过的义肢！”
维尔纳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染血的眉角，语气却是商量和讨好：“不再考虑一下吗格雷戈先生？你这种症状前所未有，具有独特的研究价值。再给我一些时间的话肯定能推进集团关于永生的研究……”
他不说话了，格雷戈拔出集团的配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得到维尔纳三天内准备好手术与义肢的承诺后，格雷戈开着配车返回自己的社区。他拔枪不完全是威胁维尔纳，更要给集团看到自己的态度。从所有资料来看，集团CEO菲尼克斯先生一直对失忆前身居高位的自己颇为器重。而在暗杀事件发生后，自己的事迹与集团的抢救通过各类媒体大肆传播出去，成为攫取政治利益和向反对者开火的最佳武器。既然如此何不利用自己身为集团招牌的身份，相信集团也不会因为持枪威胁医疗顾问要求手术与自己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