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水母(14)

“移植他人手臂导致意识同化这点学术界还是难以置信，毕竟无论从技术还是实验数据上他们都找不到证据证明。而你作为唯一的案例又已经……最后政府决定从今日开始将这项技术列为违法……”
监狱接待室内，身穿病号服的男子饶有兴趣地听着前方拉塞尔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近几个月社会上的动荡。男子右边袖管空荡荡的，但他暂时没有再接一只手的打算，也没想好自己该叫什么名字。但他对未来满是憧憬，不光是缪星集团向社会承诺将补偿他一大笔钱，足以让他锦衣玉食过完一辈子；更重要的是多丽丝曾经来监狱看望过他，虽然见面未获允许，但从她手写的卡片上来看，似乎并不排斥他们曾经相处过的那一个月。
“总之，由于你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最后政府和法律界一致同意将决定权交给你。”说着拉塞尔推过来两份合同，“如果你认为自己不是菲尼克斯，则不用承担菲尼克斯所犯下的一切罪责，当然也无法拥有其财产，并且在法律上菲尼克斯将会被认定死亡。另一份合同则是如果你认为自己不是格雷戈，同样在法律上将分割你与格雷戈的一切权益，并且认定格雷戈已死亡，未来所有移植他人肢体的人在法律上的主体都将认定为本人。”
男子单手接过合同，确认无误后有些吃力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划上最后一个笔画的同时，男子感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负担从自己身上搬走，从这一刻起终于能畅快地呼吸，自由地过上自己想要而不是打上别人标签的生活。

拉塞尔如释重负地取回合同，就在被抽走的瞬间，男子余光瞟到了公司那一栏除了印章外还有法人签名：尼古拉斯·菲尼克斯·格莱特
“缪星集团的新任CEO是谁？那个签名中间的名字也是菲尼克斯，是菲尼克斯的亲戚吗？”男子随口问道。
“哦，那个是……”拉塞尔正要将合同收进公文包，忽然浑身一颤，连忙从口袋掏出手帕擦拭汗水，当手帕抹过面部后，他的神情变了：眼睛蓦然睁大，瞳孔闪烁的精光如漆黑夜幕划过的流星；声音磁性宛转，如恶魔的低语，让听者难以升起抗拒之心：
“是我菲尼克斯。其实我很早就支撑不住了，在你手术成功首次醒来后我就看到了可能性，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植入到公司的数十名高层体内。多谢你那一枪，让所有罪恶随着先前的菲尼克斯的死亡而消散。现在的菲尼克斯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多人组成的集群生命，在我们的带领下，缪星集团必将引领人类朝着更高等的生命形态进化。最后还要谢谢你的签名。”
拉塞尔又是一阵颤抖，褪去血色的娃娃脸上写满惊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呆住的男子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拎起公文包逃也似的离开了接待室。